副將帶著數千名俘虜,意氣風發地回來。不必細問,隻觀其神態,便知此戰大捷。雁門關上下無不眼笑眉飛,一掃被蒙兀雷霆擊打時積攢的苦悶。
傅希言沒有加入歡慶的隊伍。建宏帝讓岑報恩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人,哪怕從聽聞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天,他還是沒有從震驚這個情緒中掙脫束縛。
裴元瑾已托守將借驛站寄信,將幽州戰場上的聽聞記錄下來,送去儲仙宮總部,交由景羅定奪。若任飛鷹被殺,阿布爾斯朗背叛的事被證實為真,儲仙宮有可能會被牽扯到兩國的紛爭裡來,若說裴元瑾先前對此結果還有幾分猶豫,看到岑報恩送來的兩張圖後,已然煙消雲散。
他在寫信時,不免將幽州使者的話重新回憶,自然想起那句“小心鎬京”。
字越少,話越簡單,越容易引起歧義。
小心鎬京可以解讀為小心提防鎬京裡的人,也可以解讀為小心鎬京會發生的事。究竟哪一種,且看且分析。
傅希言向岑報恩表達自己答應建宏帝的懇請後,岑報恩便催促上路。
一行人很快向守將辭行。
守將也知道他們不可能久留雁門關,拿出早早準備好的一麵旗幟。
傅希言雙手接過的時候,以為展開會是“助人為樂”“百姓保護神”之類的錦旗,但不是,這隻是一麵雁門關的普通軍旗。
然而,它又不那麼普通。
“雁門關不忘二位之功,也望二位不忘雁門關之情!”當初若不是他們及時趕到,雁門關或許已經步上了榆林鎮的後塵,守將會怕之餘,內心更是感激。
傅希言抱拳:“矢誌不忘。”他大小戰鬥經曆了不少,唯獨雁門關是捍衛國土之戰,與之前的不太一樣,這句話完全出自本心。
離彆依依,一踏上歸途,卻是倍道而進。
*
此時的蔚州,在又一日的攻城後,再度陷入了疲倦的沉寂。
阿布爾斯朗見完蒙兀王,拒絕了同僚的喝酒邀約,匆匆回到住所。
被他留在此處照顧人的軍醫慌忙起身,對方是北周人,在蒙兀頗受排擠歧視,全賴阿布爾斯朗照應,因此態度十分恭敬。
“他今日傷勢如何?”
軍醫說:“適才醒了一會兒,燒也退下去了,隻要安心休養,便能康複個七八成。”
阿布爾斯朗想問剩下的二三成呢,但想到自己奮力射出去的那一箭,麵色便陰沉下來,揮揮手,讓軍醫離開。
軍醫行至門口,他突然開口:“萬一其他人問起……”
軍醫想了想,試探道:“還在昏迷中。”
阿布爾斯朗點點頭,待軍醫才如蒙大赦地離開,他才站在床頭,有些鬱悶地說:“你醒了,為何還要裝睡?”
躺在床上的人並沒有動靜。
阿布爾斯朗說:“今日蒙兀攻城,你猜結果如何?”不等對方有所反應,便接下去道,“沒有攻下來。不過北周又死了很多人。”
躺在床上的人終於睜開了眼睛。
阿布爾斯朗有些高興:“你醒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何必貓哭耗子假慈悲?”
阿布爾斯朗拉了把凳子在他旁邊坐下:“我知道你恨我騙你,把你留在蒙兀,但我是蒙兀人,蒙兀王征召,我是一定要應的。不過,我這樣做,是得到允許的。”
床上人以為他說蒙兀王的允許,不由“嗬嗬”冷笑。
阿布爾斯朗徑自往下說:“我曾經猶豫彷徨,不知該如何是好,還因此寫信問府君山。若是忠義難兩全,應該選擇忠還是義?任兄弟,你猜我收到的回信怎麼說?”
這位“任兄弟”自然是失蹤了很久,又被默
認死亡的任飛鷹。他雖然被阿布爾斯朗一箭穿胸,但對方手下留情,並沒有讓他命喪當場,而是將他從閻王門前硬生生地拖了回來。
任飛鷹瞪著他。
阿布爾斯朗說:“他說,先國後家,先君後臣……此乃人之根本。”
任飛鷹震驚:“誰回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