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旁邊坐著一個中年女人,她沒有立即起身,閉上了眼,消化著腦海裡的故事。
這次的女主叫何小萍,故事發生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回憶起她的一生,真的可以用坎坷和悲慘來形容。
母親在何小萍六歲那年改嫁了,從此她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不被母親關心,被繼父家裡的弟弟妹妹排擠欺負。她的繼父是革/委/會的小乾事,而她的親生父親因為政治原因,被關押勞改了十年,沒等到平反就病故了,她從六歲以後,就再也沒見過親生父親一麵。
她一心想要跳出那個稱之為家的牢籠,終於有一天,她被上天眷顧,離開了那個家,來到了西南軍區的文工團,成為了一名文藝女兵,她高興壞了,她以為自己終於擺脫了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卻不知,她從一個火坑又跳入了另一個火坑,在文工團裡,她被人排擠孤立,誣陷,沒有人幫助過她,唯一幫助她的男人,還被那群人誣陷,從一個光榮的雷鋒般的模範標兵,被誣陷成了一個猥褻女同誌的流氓,那群人剝奪了他做人的信仰,之後無情的一腳將他踢走了。
何小萍因為這件事,對文工團裡的人寒了心,在一次慰問演出中,原本的A角摔傷了腿,不能跳了,領導就讓她去替補,她內心並不願意去替補演出,所以就裝病,結果被寧政委發現了,演出結束後,她立即就被踢出了文工團,被處理到了野戰醫院。在那裡她每天麵對著傷病、死亡和各種屍體。一次,她保護了一個受重傷的小戰士,結果一下子成了英雄,一刹那的轉變太快了,就像把一顆冷凍過的大白菜,瞬間搬到陽光房裡。
她一生都在渴望被尊重,突然得到了,她卻一時承受不了那樣巨大的轉變,就那樣瘋了。
何小萍錯過了自己一生摯愛和崇敬的男人劉峰,她一輩子也沒被人善待過,唯一善待過她的男人,還被那群欺辱她的人誣陷,這一生,她不甘當年受到的冤枉和欺辱,她想好好的愛他,讓兩個純白的靈魂從此不再孤單。
坐在許念旁邊的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她摸了摸許念的額頭,看她已經退燒了,就準備起身離開,“小萍,既然沒事了就起來吧,幫我打掃打掃院子,把那些臟衣服洗了。”說完,不等許念回應,她就開門出去了,許念聽到外麵傳來往搪瓷盆子裡倒水的聲音。
許念依然躺在床上,她今年六歲,母親改嫁後,對她沒有了往日的關心,她一時無法接受,為了引起母親的關注,她把自己凍冰了,發燒到三十九度,母親才抱著她睡了一晚。
一場大病,換來母親的一個溫暖的懷抱。
何小萍並不怨恨自己的母親,在那個年代,一個年輕女人帶著個孩子,丈夫還被抓去勞改了,她改嫁,許念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但是在以後的日子裡,她對何小萍不管不顧,即使知道何小萍被她的現任丈夫厭惡,被她的繼子女們欺負,她也隻當沒看見,這些人在推何小萍下深淵這條路上,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小萍,彆躺著了,起來幫我燒火做飯?”母親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許念打理好自己,就出去幫忙了。
一個時代造就一批人,她改變不了這個時代的特征,隻能讓自己去適應它。
以後的日子裡,她經常去那家給她看診的醫館裡幫忙,老大夫見她聰穎伶俐,而且非常有天賦,也就不遺餘力的教她,許念比老大夫的醫術高太多了,她隻是要為自己會醫術這件事找個出處。
在家裡,她雖然還是被孤立、被針對,但是她已經不去在意了。許念拭著和他們交好過,可是在他們的認知裡,她就是個異類,一個政治犯的女兒,一定也不是好人。
這一年西南文工團來北京挑人,她去參選了,可是因為政審不過,她被放棄了,即使她是那群人裡跳的最好的,也沒能改變什麼。
回到家,母親看著她也很生氣,“你怎麼這麼犟,讓你改成你繼父的姓怎麼了?你的親生父親現在自身難保,你留著他的姓隻會拖累你,拖累我,我怎麼這麼命苦啊!”說著就掏出手帕抹眼淚。
不到十年時間,這個女人就仿佛老去了二十歲,原本姣好的模樣和身段,已經在為那個男人生了三個孩子後,一去不複返了,她像個點著火的炮仗似的,對著許念就是一頓劈裡啪啦的臭罵和咆哮。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啊?要不是你繼父養著你,你能長這麼大?讓你和他姓怎麼了?你還不願意,他還不樂意呢?你真是天生來克我的”母親指著許念的臉,唾沫橫飛的數落著她的不是。
“他養我?您摸著自己的良心講,真的是這個家養了我嗎?”許念諷笑一聲,“從我到這家以後,所有的臟活累活,洗衣做飯,照顧小孩,都要我來乾,即便是買個小丫鬟,也就這樣了吧。還要承受你們的冷眼和欺辱,從我十歲那年正式拜林大夫為師後,每個月都往家裡拿錢,從最初每個月八塊,十塊,十五塊,到現在每個月二十塊,這四年來,我往家裡拿了六百五十六塊,這些錢,夠養十個我。他呢?每個月也隻有十八塊,還喝酒打牌爛賭,您真的覺得是他養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