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點了點頭,不待她開口,郭香卻忽然說道:“娘,你是老糊塗了不成,哪裡有嫁出去的女兒又回娘家的道理。”她的臉上帶著笑,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沒的讓人以為阿卉是被人休了呢。”
方氏就有些不高興起來:“你怎麼說話的呢這是,什麼叫阿卉被人休了?這不是她的男人過世了嗎。”
郭海接話道:“娘,妹夫是沒了沒錯,不過……”他撓了撓頭,總覺得有些不妥當的地發,但又不知道怎麼說。
郭香卻在心裡暗暗計較開了。這一次李老婆子的侄子給他們捎去趙有丁去世的消息的時候,郭香正好也在郭家。方氏當場就讓那人回來告訴郭卉,第二天她立刻就去浦縣。郭香的心裡也有些好奇這個當初五兩銀子就跟著貨郎走了的妹妹如今過得怎麼樣了,此外她心裡還有些見不得人的猜測,她知道方氏對子女都很疼愛,對這個嫁到了外縣去的妹妹更是因為愧疚而格外的不一般,現在郭卉的男人沒了,又遠在浦縣,方氏會不會心疼她而私下裡讚助她一些錢?
說來也是諷刺,自從郭老爹把郭卉賣給了趙有丁,家裡的情況開始慢慢好了一些,地裡的收益不說,郭老爹又在村子後頭開了個魚塘,專門養了魚蝦送到鎮子上賣的,也賺了不少錢。因此郭老爹雖然去世了,郭香卻總覺得他應該多少給方氏留下了一些錢才是。現如今魚塘主要是方氏和郭洲在管,方氏自然也有一些進項。
現在郭香覺得自己這一趟是來對了,原來方氏不是打的讚助郭卉銀錢的心思,而是想把郭卉領回郭坑村。這可比給郭卉銀子還要了不得,郭香下意識地就要阻止。
家裡麵再多出一個人來,終歸不是什麼好事。方氏年紀也大了,說得難聽點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找老頭子去了。到時候家產怎麼辦?她和二妹都是嫁出去的女兒了,表麵上是不能分到什麼的,然而方氏疼孩子,一定會私下裡留給她們一些東西的。郭卉可就不一樣了,她如今是個寡婦,要是回到家裡可就跟沒出嫁的女兒差不多了,還不得堂堂正正地領一份家產啊?那自然要比方氏私下裡給她們的要多得多了。
郭香在心裡仔細掂量了一番,開口道:“娘,我們也知道你是心疼五妹,我們這些做長姐長兄的,難道會願意看到五妹受苦不成?”郭卉解釋道:“隻是咱們鄉下地方可不比他們城裡,一點子小事都能被說得頂破了天去。要是阿卉跟著我們回去了,村裡那些人該怎麼想?他們會怎麼說阿卉,怎麼說咱們家?知道的說是娘您心疼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阿卉是在外頭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不然哪裡有嫁出去的女兒又回家裡的道理。”
雖然郭卉自己也不想回郭坑,不過聽到大姐這樣強詞奪理心中卻也有幾分不爽。什麼叫以為她在外頭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難道說出去村子裡的人還能不知道她是沒了丈夫?農村人質樸,怎麼會聯想到那些七七八八的齷齪事。
誰知道郭香又繼續說道:“娘,還有一重……”她露出為難的表情,看了方氏和郭卉一眼,聲音低了幾分,“當初爹要了五兩銀子做彩禮錢,就讓阿卉跟著妹夫走了,村裡早就有人在背後說咱們家賣女兒呢。”
方氏聽到這裡,臉色果然一白,就聽郭香說:“阿卉如果回去了,還不得被人說是咱們郭家用女兒賺了錢,等人一沒又想接著拿女兒換錢。”郭香說得很隱晦,方氏和郭卉卻都能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她的意思是,郭卉就算回到郭坑想再找個人嫁了,人家會想到郭家之前可是把女兒賣給外鄉人了,如今又要找人家,卻不知是不是又要敲一筆彩禮錢才肯放手。這樣一來彆說郭卉是絕對嫁不出去的,就是郭家的名聲都會變得不好聽起來。
方氏的表情很難看,既然事情關係到了郭家的名聲,也容不得她不考慮。郭卉看了郭香一眼,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的腦子還真是轉得快,拿出這樣的理由,鄉下人最在乎的就是名聲了,方氏怎麼也不會為了一個已經嫁了的女兒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然而方氏仍然不願意放棄,她猶豫著說道:“不會這麼嚴重吧?咱們把事情說清楚了就是,還能怕人說什麼?”她可不想郭卉就這樣老死家中,白白浪費了大好年華。
郭香剛剛就連連給郭海使眼色,郭海卻一直隻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這會兒終於抬起頭說道:“娘,大姐說的有道理。”
他是個直腸子,想事情倒沒有那樣多的彎彎繞,因此聽到郭香的話就覺得好像說得挺有道理的。
郭香見郭海也站在自己這邊,偷偷鬆了口氣,趁熱打鐵,“再說了,城裡再怎麼樣不得強過我們鄉下地方去,阿卉已經在城裡過了兩年,早就習慣了城裡的日子,要是回到郭坑,指不定還得不舒服呢。”
郭卉的心裡已經完全笑了,說到習慣,之前的她還在郭坑過了十幾年呢!算了,她早看出了這個大姐是不想她回去了,反正她也確實不想回去,因此一直沒說話的郭卉開口道:“娘,大姐大哥說得對,我也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