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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汐沒多說什麼:“你先下去,讓我想想。”

寶福點點頭,連忙就出去了。

走出去之後,她便裝作一副麵色如常的模樣。

茲事體大,如今院裡可不止隻有她們的人,還有姑爺的人。

那圓管事、雪竹、廚娘,寶福都挺喜歡的。

但是立場不同,寶福是絕對不可能給他們透露風聲,讓他們和他們主子通風報信的。

房內,紀雲汐懶懶朝後一靠。

每月初十嗎?

她倒沒有特地注意過這件事。

吳惟安確實每月都會有幾日不回家過夜,他也有他的事。

對此,紀雲汐沒有任何意見,也從未深究過。

就像吳惟安,也沒有深究過她的事。

譬如,連邢舒月本人都不清楚的,吳惟安的人怎麼查都查不出太多線索的邢家父母之事,她是如何得知的。

這便是和聰明人共事的好處。

有些事情不用明說,兩人都心照不宣。

各自的底線在哪,對方的哪些領域不容踏足。

紀雲汐很明顯的察覺出,吳惟安不願她知道太多他身後的勢力。

他現在依舊沒有大額的向她要錢,除了觀望,怕也是在防備她通過銀錢數目的大小,探視到他的勢力範圍。

紀雲汐察覺到了,自然也不會去問,去打探,去追查。

不好奇嗎?

那當然是有一點的。

知道你合作對象更多秘密,手裡握有更多對方的把柄,日後真到了鬨掰的時候,就有更多退路。

狡兔三窟,誰不想自己的退路多?

這是藏在人性中的本能。

紀雲汐時至今日沒有試圖去挖掘吳惟安身上的秘密,是因為她在克製。

這個舉動,勢必會對雙方的合作關係造成影響。

不管從哪個層麵,她都不能做。

克製人性本能,是一項很重要的能力。

吳惟安亦然。

他自然也好奇她手裡到底有多少家產,那些連他都查不到的秘事,她又如何得知?

不過吳惟安也從未打探過就是了。

可如今,對手將這事擺到了她麵前。

不得不說,五皇子和邢舒月這一招,和她與吳惟安的安排,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離間計啊。

吳惟安不簡單,五皇子定然也意識到了。

吳惟安每月初十做什麼,五皇子怕是查不到,也沒打算查。

他索性把這件事讓尖荷推到了她麵前。

尖荷這丫鬟,紀雲汐稍微有點印象。對方從未進入她的內院勢力範圍,幾年來也沒什麼動作。

有動作的,都已經被清出了紀家。

想來尖荷這枚棋子,五皇子的人幾年間從未用過,才能在紀家安然無恙待了這麼些年。

這次貿然找上寶福,定是得到了指使。

尖荷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但紀雲汐清楚,五皇子和邢舒月已經拋棄了這枚棋子。

尖荷不是太聰明,這種棋子,一次性罷了。

紀雲汐想了想,沒打算動尖荷。

這廢棋可以先放放,說不定還能發揮些餘熱。

當前最主要的,還是五皇子這離間計。

離間計可怕在,就算你不接不查不信,也已經產生了影響。

有些事情,‘知道’本身,哪怕不做,也定然帶來潛意識的變化。

人的潛意識幾乎沒有控製的可能。

此事就像亞馬遜的蝴蝶。

紀雲汐輕歎一聲。

就比如今晚,吳惟安洗完澡回來,和她隨口道:“初九初十十一這三日,我晚間不回。”

紀雲汐靠在美人榻間,翻著他找到的那些細微線索,指尖頓了頓。

她垂下眼眸,淡淡哦了一聲。

吳惟安看向她,眼眸漸深,忽而開口:“你不問我乾什麼去麼?”

紀雲汐抬起頭,目光沉靜地望向他:“你乾什麼去?”

兩人靜靜對視著,房內落針可聞。

下一瞬,吳惟安卻又忽而一笑:“林鳳兄邀我去他家觀曇花一現,他說曇花應就在這三日,我們需要守著。夫人可準?”

紀雲汐收回視線,點了點頭:“準。”

*

幾日後,上京城下了幾場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愈發冷了,樹間的葉片不知何時黃了大半,桂花的香味蕩漾在街坊巷道之中。

錢宜秀拿了和離書,身上帶了點傷,去了東蘊布莊,學起了裁縫。

她生來追求美,追求光鮮亮麗的一切事務。

為了那些金光閃閃的首飾,那些眼花繚亂的新衣,她當初可以不顧爹娘反對嫁進上京城。

如今,她自然也能為了紀雲汐說的那番話,死也要和丈夫和離。

麵館那家人知道後,也不敢來東蘊布莊鬨。

他們實在是被澆屎澆怕了,麵館的生意也做不下去。

一家人賣了宅院,灰溜溜逃離般地離開了上京。

十月初十這日,忽而放了晴。

昨夜還在下雨,但宅院的地麵上,卻沒有太多下雨的痕跡。

雪竹天蒙蒙亮就起了,將地麵掃得乾乾淨淨,連水窪裡的水都要想儘辦法給掃掉。

晨光灑落,幾道光線落在院中的桂花樹上,橙黃色的花團間沁著一點水跡,在光線下微微反光。

翰林院有專門的服飾,銀灰為主,袖口領口和腰帶則是淡淡的灰藍,繡著梅蘭竹菊的花樣。

吳惟安修長的指尖慢斯條理給自己係腰帶,視線卻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紀雲汐還在睡,她縮成一小團,整個人幾乎陷在錦被之間,隻能看到流竄在外的黑色長發。

今日午後,她要參加桂花宴。

今日晚間,他要去賞‘曇花’。

自從幾日前兩人談過此事後,他們就再沒說起過。

吳惟安將腰帶係好,他長身立於房間之內,想了想,邁步而去。

經過桌前時,他長腿一伸,麵無表情地踢翻了一條凳子。

凳子發出脆響,直接把紀雲汐給驚起。

她抓著被子騰得起身,目光警惕地朝聲源看來。

吳惟安彎腰,將凳子扶起,淡淡解釋:“不小心踢到了。”

被吵醒,以至於反應慢半拍的紀雲汐:“?”

吳惟安隨口道:“今日是十月初十,我今晚不回來。”

聽到這個日期,紀雲汐徹底清醒。

她垂著頭:“你說過了。”

“哦,對,我之前好像提過。”吳惟安神色清冷如昨日秋雨,“你覺得我今晚能看見曇花嗎?”

紀雲汐依舊垂著頭,沒回。時至今日,她還沒想好。

吳惟安等了一會,索性也不等了,邁腿直接出了房間,甩上了門。

毒娘子正在準備早膳,聽到動靜,剛想把早膳送過去,哪想她家公子頭也不抬地走了。

連早膳都沒吃。

毒娘子:“??”

這是咋啦?

*

未時時分,紀雲汐出現時,宴間已經來了不少人。

今日桂花宴的宴主,是李家姐姐,也就是太子表妹。

李家姐姐親自迎了紀雲汐:“你看看你,臉都廋了。是不是這些日子布莊的生意太忙了?”

旁邊交好的小姐也笑著道:“那肯定是,現在東蘊的衣裳可是一件難求,我想買一件都買不到呢。”

紀雲汐笑著謙虛了幾句。

桂花宴設在桂花園,園裡四處都種滿了桂花,中間有一桂花亭。

女子三三兩兩穿行期間,鈴鐺般的嬌笑聲四處傳來。

紀雲汐朝不遠處看了一眼。

那裡,邢舒月帶著麵紗,和她交好的兩位小姐站在一起說話。

邢舒月爹娘當初因殺人案被秋後問斬,但沒過多久,五皇子就幫著翻了供,前大理寺卿人也死了。

後來,邢舒月的姑姑更是成為了聖上的寵妃。

再加上邢舒月不止經商有才乾,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是挺有名氣的才女。

有不少權貴家的小姐與她交好。權貴家的宴會,也都會請她出席。

察覺到紀雲汐的視線,邢舒月也看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觸碰在一起,兩人含笑點頭致意,又各自彆開了視線。

古代小姐夫人們的宴會,其實與現代的姐妹淘聚會區彆不大。

席間的話題,大多瑣碎沒太多意義。

紀雲汐話不多,偶爾參與幾句。

她坐了會,喝了兩杯茶,待邢舒月離開後,她跟著悄無聲息離開了席間。

眾人都在桂花園裡,外頭的山水長廊間,反倒沒有人影。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無人之地。

邢舒月停下腳步,笑意盈盈地轉過身:“紀三姑娘可是找舒月有事?”

紀雲汐勾了勾唇,她轉身,看向下方的荷花池。

夏日已逝,荷花池裡的荷花已枯,帶著幾分淒涼,與桂花園裡怒放的桂花,完全是兩幅不同的光景。

紀雲汐開口:“其實我一直挺欣賞舒月姑娘。”

邢舒月笑了下,她一向溫婉,語氣如三月春風:“紀三姑娘欣賞的方式,便是開布莊與我分一羹勺嗎?”

紀雲汐沒想藏著掖著,她直接把話挑明:“若不是你和五皇子一直想置我紀家於死地,我不會這麼做。”

邢舒月臉上的笑意消失,她扯了下嘴角:“紀三姑娘是魘住了嗎?這都說得什麼話呀。”

“這裡沒人。廊口有我的人守著,舒月姑娘就不用和我裝了,你我二人心知肚明。”紀雲汐眉目平和,“我剛剛還有半句話沒說完,我欣賞你,除了一點。”

紀雲汐彎了彎眉眼,吐出的字卻很冰冷:“你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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