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的理智終於上線,他扭頭看了眼縣衙門口的兵丁,那兩人眼神與他對上,立刻齊刷刷抬頭望天。
程岩:“……”
為了補救形象,程岩抬手大力地拍了拍莊思宜的背,故作豪爽地大笑道:“欽容兄,好久不見!又結實了哈哈哈!”
莊思宜:??
程岩:“……”我怕不是個智障?
但不管怎樣,有了程岩這一打岔,兩人終於從奇怪的氣氛中脫離。
程岩暗暗鬆了口氣,正想問莊思宜到底來乾嘛,就見對方從懷中取出一卷黃綢,朗聲道:“雲嵐縣縣令程岩聽宣——”
程岩本能地跪下,直到膝蓋觸地,才想著莊思宜是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宣旨?莊思宜?就一個人這麼簡陋?
他神思恍惚地聽著莊思宜念著一道道旨意,除了表彰他此番功績外,最重要一層意思便是升了他半級官。
程岩在翰林院是從六品,外放後自動升了半級,通常而言六品縣令都是上縣縣令,他這個下縣縣令已經很特殊了。可如今再升半級,他的官階就變成了從五品——從五品的縣令,大安曆史上從未有過!
“……克忠報國守信全身,嘉乃丕績,以洽朕意。欽此。”
莊思宜將聖旨合攏,道:“程大人,接旨吧。”
程岩卻沒有接下,而是遲鈍地抬頭。
從他的角度仰望莊思宜,不禁讓他想到了前生時,自己也曾同樣跪在對方麵前。
當時那道聖旨是送他去死的,而如今……
莊思宜見程岩愣著,笑道:“想什麼呢?還不接旨?”
程岩微微垂眸,再次抬眼時已再無迷茫,他恭謹地接過聖旨,避開莊思宜來扶他的手,站起來道:“怎麼是你來宣旨呢?你不是在東宮輪值嗎?”
“雲嵐縣出了這麼大事,我哪兒還有心思值堂?”莊思宜道:“我求了恩師和太子,有他們替我周旋,我便以欽差的身份來了。”
“不愧是雷劇。”程岩小聲嘀咕。
“什麼?”莊思宜沒聽清,他見程岩搖搖頭,便湊近了些低聲道:“皇上口諭,雲嵐縣大小事宜,你可便宜行事。”
程岩琢磨了一會兒,這意思多半是指吳一天和胡成喜了,他心中大安,又道:“可即便是傳旨,怎麼隻有你一人來?”
莊思宜:“儀仗都在後頭,我跑得快。”
程岩:“……”還可以這樣嗎?
如今正事也辦了,程岩便邀莊思宜去了書房,他斟了杯茶遞過去,道:“你何時回京?”
莊思宜幽怨道:“我才來,阿岩就要趕我走了。”
程岩表情凝固了一瞬,“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年關將至,你回去還須數日,豈不是要趕著走?”
莊思宜笑了笑,“我這次來,就是來和阿岩一起過年的。”
程岩一怔:“吏部許了你這麼久的假?”
莊思宜失笑,“你忘了,二十就要封印了,到時官員們都放了假,誰還管我?等開印時我再回去複命便可。”
程岩這才反應過來,如今已是臘月十一,而每年臘月二十左右,朝廷就會將所有官印都封存起來,俗稱“封印”,預示著一年的公事完畢。從這一天起,除了輪值的官員,其餘人便可安安心心休春假了。
在大安,春假足足有一個月,要等到正月二十,朝廷才會統一開印。
程岩默默一算,那莊思宜足足能在雲嵐縣待上一個月,他心中暗喜,表麵上卻淡淡道:“那我讓下人為你收拾間客房。”
莊思宜半開玩笑道:“還收拾什麼房間,你我許久未見,乾脆就同居一室,每日秉燭夜談,抵足而眠,豈不美哉?”
“不美。”程岩默默補充了一句,“有你在我睡不好,你老壓著我。”
莊思宜:“……”
曆來隻要程岩堅持,莊思宜從來拗不過他,不,應該說莊思宜總會退讓。
於是,莊思宜還是可憐巴巴地去了客房。
但程岩並不知道,就在那間客房中,莊思宜已將莊棋罵了個狗血噴頭。
“我前陣子不是特意交代你多看著點兒阿岩,三令五申讓你凡事都要跟我講,結果呢?雲嵐縣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居然是從彆人口中知道的!”
莊棋特彆委屈:“少爺,自從收到您那封信,我就安排了兩個人專門監視……”
在莊思宜斜飛過來的眼刀下,莊棋連忙改口:“關心程大人,連大人每日吃什麼,吃了多少也都記錄在冊,一一彙報給您。可當日事發突然,我發現趙大河那邊有動靜後,趕緊上報了程大人,大人當即就決定動手,我哪兒有時間跟您說啊。”
莊思宜一想有道理,但還是擺出了主子的威嚴,“那你就該連夜寄信給我。”
“我寄了啊……”莊棋弱弱地分辯:“可您不是來這兒了嗎?興許路上就錯過了吧……”
他見小少爺表情更難看了幾分,忙表忠心道:“我這些日子每天都有寄呢,少爺,您一回京就能收到好多信了。”
莊思宜被氣了個內傷,“滾,彆在我跟前礙眼!”
莊棋見危機解除,笑眯眯地拱手,“是!少爺!”
待他走到門邊,又回頭道:“那少爺,既然您來了,我還需要寫信嗎?我可以直接交給您,沒有時間差!”
莊思宜:“……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