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宜:“……”
他乾笑兩聲,正待裝傻,就見程岩探出一隻手。
下一刻,額上有微涼的觸感。
程岩擰著眉,“好像有點發熱,我去請個郎中來。”
臨出門前,程岩又轉頭道:“下回彆咒自己了。”
莊思宜:“……………………………”
沒半個時辰,雲嵐縣僅有的三名郎中都被程岩給請回來了。
經過診斷,莊思宜的確染了風寒,不過情況並不嚴重。
幾名郎中商議著開了藥,又叮囑莊思宜多休息,便提著藥箱離開了。
程岩照顧了莊思宜一上午,直到莊棋回來才接手。
莊思宜這病來得突然,去得也快,沒兩三日便好全乎了,隻是身上還有些沒力氣。所以後來一段日子,他沒再跟著程岩出去,每日等程岩辦完公務回來,兩人就在房中商議“賭石”細節,漸漸也理出了百十條規矩。
看著這些成果,莊思宜頗有些滿足,感慨道:“一年前,我們談論的還是舉業,轉眼間卻成了政事。”
程岩笑了笑,“不好嗎?我行舉業,為的就是這一天。”
莊思宜也跟著笑起來,“海晏河清,時和歲豐?”
程岩:“這才到哪兒啊?”
莊思宜正想說話,外頭傳來下人通傳,說烏蘭縣的林縣令來了。
“林兄?”莊思宜微微一笑,“他怎麼來了?”
程岩:“你來我這兒的事,必定也傳到了烏蘭縣,今日恰好封印,林兄估計是來探望你的。”
莊思宜:“確實許久沒見了,我還得謝謝他上次慷慨相助於你。”
程岩睨他一眼,“用得著你來謝?”
兩人說笑著出了門,見到林昭後三人都很高興,便約著去了雲嵐縣唯一一家酒樓。
當林昭得知程岩的“賭石”計劃,當即表示出興趣,“子山兄應該知道,咱們烏蘭縣也有一座玉礦,本來開采權在平西侯手上,但大半年前,老侯爺不是……去世了嗎?走得急,還沒來得及選定世子,平西侯府為了爵位鬥得厲害,也沒人來管這處礦。”
程岩點點頭,平西侯的死在京城鬨得可是沸沸揚揚,除了爵位之爭外,還因為平西侯是死於“馬上瘋”……總之相當不光彩。
“我上個月查了查,那座玉礦等到今年二月一過,開采權就到最後期限了。”林昭想了想道:“我估計平西侯府暫時分不出經曆來操心玉礦的事,等到開采期限一到,我打算令衙門收回玉礦。”
“也好。”對程岩來說,玉礦當然是越多越好,隻不過……“若平西侯府回過神來,估計還有一番糾纏。”
林昭笑嘻嘻道:“那就要看子山兄的了,若是能早點出政績,我也有底氣跟他們談條件,總歸不吃虧就行。”
程岩笑著舉杯,“祝我們如願。”
最後,三人都喝得有些上頭,尤其是酒量最差的林昭,整個人已經站不直了,嘴裡嚷嚷著那套要橫霸江湖的胡話。
程岩:“他還沒忘記他的江湖夢呢?”
莊思宜:“不忘初心,好事。”
程岩:“……”
兩人看了林昭半晌,沒辦法,還是扛回去吧……
但林昭原打算當天就回烏蘭縣,因此程岩並未讓人準備客房,此時收拾已來不及,隻能把林昭送去莊思宜房中。
程岩本想將寢臥讓給莊思宜,自己去睡書房,莊思宜卻道:“何必呢?擠一晚上就是了,我倆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這話聽起來雖怪怪的,但卻是實話,程岩便沒再反對。
由於喝了酒,程岩很有些犯困,他洗漱好爬上床,剛躺下沒多會兒便睡著了。
等莊思宜進來時,就見程岩仰躺在床上,燈火下,對方卷翹的睫毛投映出一排陰影。
莊思宜走近了些,發現程岩的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這幾日兩人同吃同住,他自然知道程岩每天有多忙碌,不禁一陣心疼。
他伸出手,隔著一段距離描繪著那片青黑,仿佛想為程岩抹去所有疲憊。片刻後,莊思宜輕輕地觸上了那排睫毛。
或許是睫毛太軟,莊思宜的指腹並沒有太明顯的感覺,但心中卻泛起難以言說的悸動。
他怔怔地盯著程岩熟睡的臉,良久,莊思宜竟俯下身,吻上了對方的眼睛。
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鼻端聞到了他熟悉的皂角香味,莊思宜有一刹那的恍惚,但突然間,腦中有一根弦猛地繃斷,他瞬間直起身,急速往後退了幾步。
……他在做什麼?
胸中一團躁動的火焰突然被寒水撲滅,涼意席卷全身,莊思宜感覺不可置信的同時,又有種隱藏得極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意料之中。
他忽感腦子漲得發疼,認識程岩以來的一幕幕重複閃現在腦海,試圖將他的意識撕碎,又如同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一定是醉了,是他喝多了。
莊思宜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稍稍舒了口氣。他走到桌邊,隨手給自己斟了杯茶,試圖靠喝水來壓下狂亂的心跳,但斟茶的手卻不住發抖,茶水灑了一桌。
莊思宜挫敗地放下茶壺,杯中茶水映出他蒼白的臉,泛著微微的波瀾,投射出心底的漣漪。
良久,莊思宜再次回頭,看向了床上的人。
——他的確醉了,或許早在很多年前,他便醉了。
並且,一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