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上,莊思宜佯作不經意道:“說起來,阿岩如今還未遇到心儀之人嗎?”
程岩一頓,反問道:“思宜呢?你比我還大,可有成親的打算了?”
莊思宜飽含深意地看了程岩一眼,道:“我不打算成親了。”
程岩一愣,“不成親?何意?”
莊思宜:“不想娶妻,便不成親,反正家人已許我婚事自主,也無人會逼我。”
程岩:“莫非你一輩子也不娶妻嗎?”
莊思宜:“正是。”
程岩仔細觀察了莊思宜的神色,見對方不像在說笑,可他卻不相信。不論真實曆史或是雷劇中,莊思宜可都有娶親的,對方現在說不娶,隻是莊敏先還沒給他指人罷了。
雖說從後世記載來看,莊思宜和他那位妻子的結局並不好,但程岩很清楚地記得,前生莊思宜在信中告訴他自己要成親時,字裡行間滿滿都是期待。
想到此處,程岩扯了扯嘴角,露出個複雜的笑。
莊思宜見程岩表情不對,道:“莫非阿岩不信?”
程岩淡淡道:“我隻是覺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已是莊家長房的獨苗獨脈,若不娶妻,又如何繁衍子嗣,如何為你父母延續香火?”
莊思宜沉默半晌,道:“阿岩是這麼想的?”
程岩:“不是我這麼想,是天下人大都這麼想。”
莊思宜輕輕一笑,“我自己的事,又何須旁人來議論?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死後一了百了,管那麼多作甚?孝不孝的,又怎能以子嗣來論斷?若我的兒女皆是大奸大惡之徒,那對我父母而言,我是孝還是不孝呢?所以,做人啊,開心最重要。”
程岩:“……”最後那一句仿佛也在哪裡聽過?下一句是不是“不如我下麵給你吃”?
咳,其實程岩心裡很認同莊思宜,但他還是覺得吧……大奸大惡的兒女是不存在的,成親與否都不存在,莊思宜未免想太多。
莊思宜發覺程岩的眼神有些一言難儘,心中奇怪,但猛地反應過來道:“是我問你,阿岩倒是問起我來了。”
程岩笑笑,“就像你說的,我自己的事何須旁人來議論,所以……”他微一挑眉,“你也不要議論。”
莊思宜:“……”
之後幾天,莊思宜除了拜訪海夫子外,還入了東宮幾次,讓程岩深感對方很得太子恩寵,暗搓搓有些嫉妒。
前生,明明他才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不過除此之外,兩人就有些無所事事,他們偶爾會出門訪友,大多時間都在府中看看書,寫寫字,或是閒談一二。
到了三月十五,距離殿試已隻剩五日,京城裡卻發生了一件熱鬨事兒。
原來,大安不僅僅是會試、殿試每三年就有一回,連“花魁大賞”也同樣是三年一次。
所謂的“花魁大賞”,便是將大安各地有名的花魁同聚京中,從中選出一位才情樣貌最為出眾的“百花之王”,曆來都與殿試的日子差得不遠。
但三年前的殿試前夕,京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朝廷是否會對單國開戰一事上,那一年的“花魁大賞”隻好暫停了。
程岩是從阮小南口中得知這一消息的,起初他還沒當回事,但又隱隱覺得耳熟,這讓程岩很是奇怪,因為前生並沒有什麼“花魁大賞”,他又是從何處聽來的呢?
但下一瞬,程岩腦中劃過一道閃雷——“花魁大賞”,可不正是雷劇第一集女主出場的劇情嗎?!
於是,莊思宜從友人家中回府時,就見程岩正等在他家,見了他急衝衝道:“思宜,今夜有花魁大賞,你有辦法帶我上花船嗎?”
莊思宜愣了愣,表情很有幾分微妙,“阿岩為何突然對此有了興趣。”
程岩當然沒辦法解釋,隻敷衍道:“我聽說花魁大賞缺了一屆,許多才情出眾的妓子都等著今年來一較高下,想必是人才濟濟,便想去看看熱鬨。”
“……”人才濟濟是這麼用的?莊思宜心情很不爽,張口就想拒絕,但對上程岩萬分期待的眼神,他又實在拒絕不了,歎道:“既然阿岩想去,我去找兩張花帖來。”
因為要上花船,就必須得到“花魁大賞”的花帖,否則就隻能站在護城河沿岸遠觀。
程岩一聽莊思宜應承下來,當即激動道:“那你快去吧,我就在這裡等著。”
莊思宜見程岩一副心急的樣子,頓時就想反悔,可也隻道:“必不叫阿岩失望。”
有了莊思宜出馬,程岩當然如願上了花船,而且,還是個特彆好的位置。
此時月朗星稀,護城河上燃滿了花燈,遠望去,仿佛海天倒轉。
一艘花船停在河中央,船上處處以繁花妝點,船頭搭建了一座花亭,四麵皆垂綴著白色輕紗,正南麵還掛有兩盞風鈴。
晚風一吹,風鈴輕響,輕紗似潮汐起伏,顯得格外曖昧與纏綿。
花亭前方布置著一張張圓木桌,一直延伸到了船尾,而程岩就坐在離花亭正麵最近的位置。
此時他身處一眾衙內間,其中便有比他早回京一步的施狄,對方道:“真沒想到,程大人也會來這種地方,若知你有興趣,我早將花帖給你送來了。”
“就是!莊兄來找我拿帖子時我還奇怪呢,先頭主動塞給他都不要,今日還要了兩份,原來……”給雲嵐縣運了不少原石的丁子鳴也道:“程兄還真是有雅興啊,哈哈哈……”
程岩被兩人調侃得頗為尷尬,他摸了摸鼻子道:“之前沒見過,便想來見識一番。”
又一名衙內道:“程大人今次來便對了,曆屆花魁大賞都不如這一年質量高,不但有蘇省名妓如瑩兒,還有陝省來的趙小鼓,聽說那趙小鼓聲如黃鶯,一說話便能讓人臉麻腿酥……”他微微眯起眼,一副神往而陶醉的模樣,“當然了,在我看來還是咱們京城萬春樓的花魁最為出眾,魅兒姑娘不但姿容絕色,更有數不儘的奇思妙想……”
程岩精神一振,“你說的可是慕容紫魅?”
莊思宜斜眼瞄了程岩一眼,麵上雖沒什麼表情,但渾身散發的冷氣讓空氣陡然降溫。
原本還興致勃勃的衙內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環視一周,卻並未發現異常,便繼續道:“原來程大人也聽過魅兒姑娘之名?也是,如魅兒姑娘十三歲那年便奪了京城花魁大選的頭名,自然豔名遠播。可惜自那以後,魅兒姑娘便深居簡出,不再露麵,如今三年過去,也不知她是何等的驚豔了……”
丁子鳴:“說起來,三年前魅兒姑娘初次亮相萬春樓,好像差不多也是咱們這些人,當時莊兄還做出那副樣子,差點兒沒把我笑死!”
四周頓時響起哄笑聲,程岩心中卻“咯噔”一下。
感覺,丁子鳴的話信息量好大啊……
原來莊思宜不但早已逛過妓院,三年前還見過慕容紫魅,但這些事,莊思宜從未在來信中提過。
最讓程岩在意的是,丁子鳴口中的“那副樣子”,是什麼樣子?
驚豔?迷醉?神魂顛倒?或是彆的什麼?
他從來都不敢小看女主對男人的吸引力。
但程岩轉念一想,莊思宜一直以來都表現的極為正常,看上去並不像被女主勾了魂的模樣。他瞅了莊思宜一眼,見對方神色淡淡,也並未對“慕容紫魅”這個名字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程岩心中一定,問道:“思宜當時是什麼反應?”
丁子鳴摸著下巴思索片刻,終於想到了一個貼切的形容:“貞潔聖女凜然不可侵犯。”
程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