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2 / 2)

程岩笑了笑,剛要回話,就聽莊思宜幽幽道:“好聽的話誰不會說,既然想,為何不見你來曲州探望?”

阮小南心慌了一瞬,忙解釋道:“阿岩,你不要聽莊思宜挑撥,如果你還在雲嵐縣,我一定來探望,可是曲州太遠了……”

莊思宜故意曲解:“原來你希望阿岩一直待在雲嵐縣不得升遷?莫非你一直嫉妒阿岩比你官階高?”

阮小南大怒:“胡說八道!我才升了官!”

莊思宜不屑道:“六品罷了。”

阮小南一噎,六品官在莊思宜麵前的確拿不出手,但他忽然想起對方辭官了,頓時得意起來:“好歹也是六品,總比你強,你就是個平民!你、你才第三名!”

“……”

程岩眼見降智光環再次普照大地,忙問:“阮侍郎還好嗎?”阮春和自去年回京後,便留在京中任禮部侍郎一職,如今已是正三品的京官了。

阮小南果真被轉移注意力,表情從憤怒轉為幽怨:“他很好,我不好。”

原來,阮春和自回京後就和阮小南住一塊兒,他早年喪妻,一直未續娶,幾乎是又當爹又當娘地將兒子拉扯大,如今見阮小南二十多歲還未成親,便忙著張羅起來。

“我還沒找到心儀的女子,我才不成親!”

就在阮小南大吐苦水之際,馬車驟然一停。

“怎麼了?”程岩問了一聲。

回答他的不是莊棋,而是一道陌生的聲音:“車裡可是曲州府程大人?”

程岩撩開車簾,見問話的竟是一名內侍,頓時一凜:“正是。”

內侍恭謹地行了一禮:“程大人,皇上要見您,還請您現在就隨雜家入宮吧。”他又往車裡瞄了一眼,補充道:“莊公子也請一道。”

程岩和莊思宜對視一眼,心中大為詫異,到底出了何事,皇上竟專門派了人在城門口等他們!

懷著滿腹疑惑,程岩和莊思宜匆匆趕赴宮中,又隨內侍來到了禦書房,而嘉帝已等候多時。

重生以來,程岩隻在殿試時遠遠見過嘉帝一麵,此時再見,不免想起前生,一時百感交集。

然嘉帝並不知程岩的心思,他在問詢了一番曲州府的情況後,道:“朕登基以來,曲州府時時給朕驚喜,其中多有程卿的功勞。朕若沒記錯,程卿如今二十有六了吧?”

程岩通過方才的對話,已知嘉帝和記憶中的大有不同,確切說,是比前生更像一位合格的帝王,不免更為恭敬:“回陛下,正是。”

嘉帝:“二十六歲,正四品官,我大安開國以來卿還是頭一份,不過以卿的功績,這個四品官其實遠遠不夠。”

程岩忙道:“若非得先皇和陛下的賞識與栽培,臣遠沒有今日。所謂功績,臣不敢領,唯儘臣子本分,為陛下分憂而已。”

嘉帝朗聲一笑:“程卿不必過謙,朕心中有數,若大安官員都如卿一般品性,朕又哪兒來的憂?”他又看了眼一旁的莊思宜,話鋒一轉:“二位卿應該很疑惑,朕為何急召你們入京吧?”但不等兩人回答,他兀自道:“朕準備重審浙省虧空案。”

程岩和莊思宜雙雙皺了皺眉——浙省虧空案他們當然有所耳聞,可這件事與他們何乾?

要說真有的關係的,應該是他們的同年張懷野才對。

今年初,張懷野被派至浙省任學政,八月院試時,考場中出現了一份離奇的答卷——卷上並非八股文章,而是列舉了浙省溫遠府清屏縣縣令黃連貪汙腐敗、虧空府庫、橫征暴斂、敲詐勒索的種種罪行,考生還於卷後寫道:我敢告,你敢管嗎?

這份卷子很快被遞送至主考官張懷野手上,儘管卷上所書並非張懷野的分內事,但以他連先皇都敢噴的膽子,還有什麼是不敢的嗎?

於是,張懷野在暗中走訪調查後,認為卷上所列罪行應當屬實,當即就將此事上告了朝廷,從而揭開了一場震動大江南北、朝野內外的貪腐大案!

要知道,浙省千百年來都是魚米之鄉,也是大安的錢糧倉庫,浙省的財政出現問題,嘉帝必然嚴正關切。他收到奏折後大發雷霆,立刻命令浙省自查,可浙省巡撫張雁鳴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核查後,卻說浙省全省的虧空加起來僅有六十萬兩白銀。

嘉帝震怒非常,認為張雁鳴在騙他,因為張懷野的奏折上明明白白地提到,僅是清屏縣縣令黃連,在任十年造成的虧空便有八百萬兩。因此,嘉帝罷免了張雁鳴,另外派了三位欽差赴浙省調查虧空一案。

哪知三位欽差的調查結果竟和張雁鳴一致,稱浙省的確僅有六十萬兩的虧空,且在嘉帝下令自查後,各府縣已在全力彌補虧空,如今賬目上隻差了三十餘萬兩。

嘉帝猶不相信,蓋因浙省每年的財政收入足有數千萬兩,六十萬兩的虧空幾乎等於沒有,難道浙省所有官員都如此清廉?他認為這些官員分明是在敷衍了事,甚至官官相護。加之張懷野此時遞上了第二封奏折,奏折中特意提到浙省官場交際應酬的風氣很重,間接造成府庫虧空,比如原浙省巡撫張雁鳴到各府縣視察時,僅僅是隨行下人就能收到上千兩銀子的紅封。此外,奏折中還列舉了一些實例,件件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讓嘉帝不得不信,並對浙省的吏治敗壞深感震驚,於是,他又任命林閣老為欽差,再次南下調查此案。

但讓嘉帝萬萬想不到的是,林閣老的結論同樣與張雁鳴一致,不但如此,林閣老還稱張懷野隻是道聽途說,沒有證據就敢胡亂舉報揭發,對方所告之事完全是子虛烏有。

這一回,嘉帝終於猶豫了。

因為林閣老是他的老師,即便能力有限,但忠誠無疑。

故此,嘉帝便發了一道聖旨,質問張懷野為何要汙蔑同僚,並要求他做出自我檢討。

沒多久,張懷野第三封奏折到了,但這份奏折差點兒沒把嘉帝氣死——張懷野居然抗旨不尊,還在奏折中痛罵嘉帝忠奸不辨,是非不分,並固執地表示要親自赴清屏縣調查此案。

嘉帝徹底火了,再次下聖旨申斥張懷野,指責他身為學政卻插手地方政務,舉止癲狂有失大臣體麵,不可不嚴懲。同時,嘉帝還要求繼任的浙江巡撫即刻捉拿張懷野,就地革職,押赴京城治罪。

至此,這件“貪腐大案”差不多有了定論,正所謂雷聲大雨點小,最後倒黴的隻有張懷野一人。

程岩和莊思宜私下還議論過,他們都覺得張懷野沒有撒謊。但虧空一事的根源乃是大安的財政製度問題,並非隻存在於一省一縣,張懷野貿然檢舉,觸動的何止一兩個人的利益?若他一旦成功,足以引發官場大地震!如今被群起而攻之,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時程岩還問過莊思宜,能不能私下裡跟皇上通通氣,撈張懷野一把?莊思宜卻說皇上正處於盛怒中,且這件事的細節他也不甚了解,還是不插手為好。

反正以皇上的性子也不會拿張懷野如何,頂多就是罰俸降職,讓人坐個冷板凳罷了。

可明明已經結束的案子,嘉帝為何突然要重審?

嘉帝看出兩人的疑惑,很快給出答案:“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張懷野被押赴回京的路上失蹤了,據浙省官員們上報,他乃是畏罪潛逃。”說罷,他頓了頓,“但,朕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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