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綃的戰艦也遭到了嚴重損毀, 好在她已經出了無人區,借著周邊種種遮掩物藏身,逐漸與身後的追軍拉開差距。
戰艦差不多撐到極限,程綃被迫在附近的空間站著陸。
降落後, 程綃趴在操作台上, 手腳冰冷,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但眼下局勢太凶險,她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戰艦已經在之前搏命逃脫時被對方標記, 追蹤過來是遲早的事。
程綃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她去了空間站艦場大廳的洗手間。開了水龍頭,在嘩嘩的水流聲中,程綃才終於又哭出來。
她怪異的行為引來矚目。旁邊在鏡子前補妝的年輕女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從手提包取出紙巾遞給她:“小姐,你沒事吧?”
程綃搖搖頭又點點頭。她接過來紙巾,低聲道了句謝。
等情緒恢複,程綃對著鏡子整理好衣裝,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這裡雖然是無政府的空間站, 但程綃還沒完全甩掉追兵, 在這裡求救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定位。
程綃好歹跟在陸時見他們身邊這麼久,理了理頭緒很快想出對策。她在艦場外重金買了一套證件, 又有意換了身衣服, 搭乘著星艦去了離這裡不遠不近的一顆小行星。
星艦平安落地後,程綃才借用公共語音器與陸時見聯係。
視訊很快被接通, 陸時見已經猜到是她, 第一句話就是:“你在哪兒?”
終於再聽到他的聲音, 程綃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程綃和他大致說明了現在的情況,停頓了下,抿了抿有些乾裂的嘴唇,才又艱難地繼續開口:“雙雙她……她……”
她怎麼也說不下去。
陸時見靜默片刻,打斷她:“我知道。”
事實上星艦剛一失去信號陸時見就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他當天派了援兵,但無人區離得太遠,還沒等抵達,卻先接到了程綃的視訊。
程綃微低了一下頭,再說話時,明顯能聽出她聲音低低的略帶沙啞,像是在極力掩藏著某種情緒。
“……謝謝。”
謝謝他的諒解。
“你在那裡等我。”陸時見道。
程綃點點頭。掛斷了語音器,她靠著牆壁蹲下來,身心俱疲。
*
程綃在附近找了家相對隱蔽的旅館安頓下來。周邊小店林立,街道狹窄,因為地處各個空間站交點的樞紐處,來往的多是不同星球的觀光客。客流量很大,那些人一時半會很難找得到她。
程綃摸著雙雙臨走前給她的語音器,為了防止被人定位是關著的。她盯著漆黑的熒光屏,總覺得心底空落落像是少了一塊。
這是雙雙唯一留下的東西。
旅館的隔音不好,夜裡總能聽得到樓上走路的腳步聲和翻身時廉價彈簧床咯吱咯吱的響動。程綃本來就睡不著,現在更是徹底失眠。她靜靜躺在床榻上,聽著屬於夜晚各種各樣的聲音。淩晨時她掀起窗簾一角,有晨光照進來,照亮整個屋子。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敲房門。程綃半睡半醒著,聽到聲音立即清醒過來。她很警惕,沒有直接開門或者問是誰。她開了顯示器,發現外麵站著的人竟然是唐德。
唐德沒有穿R的製服,不過這很正常。
程綃猶豫了下,仍是不出聲。唐德在外道:“夫人,是我。”
接連發生這麼多事,程綃早就失去了對人的信任。她不開門,戒備地問他:“陸時見呢?”
“指揮官正在往這裡來的路上。”唐德道,“我之前就被派來增援你們,所以才先到一步。”
他的話聽起來倒是可信。程綃手扶在門把上,還是遲遲下不了決定。
“如果您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把語音器給您,您和指揮官親自聯係。”唐德彬彬有禮,一如既往地體貼。
程綃同意他的意見。她正要讓他把語音器從門縫遞進來,旅館樓下忽然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響。
這一帶歲然遊客眾多,但在這個時間點卻很不尋常。
程綃轉身往窗邊走。她不敢弄出太大動靜,隻小心翼翼掀起窗簾一角往下看。樓下被穿著軍服的正規軍重重包圍,看起來他們正在按戶一間間搜查。
程綃沒想到他們來的這麼快。
外麵唐德也發現了這件事,壓低聲音道:“夫人!”
程綃不再遲疑。她當機立斷將自己的東西收拾起來,開門跟著唐德離開。唐德對這一片似乎很熟悉,追兵窸窸窣窣已經上了二樓來,他帶著程綃從過道的小門離去,很驚險,但萬幸沒有被發現。
他們混在人群中跑了很遠。
直到看不見身後的那些人,程綃與唐德才停下來。
程綃靠在牆壁上,微微喘著氣。唐德比她稍好些,不過氣息也有些不穩。
唐德提議道:“看來您的行蹤已經被發現了,估計等不到指揮官來……不如我們先返回據點?”
程綃沒有說話,她看了看站在麵前的唐德,又看了看毫無異動的身後,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程綃重新看向唐德。唐德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程綃搖搖頭,收回了目光。
“我去一趟洗手間。”她說。
唐德很是紳士:“您請便。”
程綃去了附近的一間公共洗手間。她仔細查看了周圍,發現隻有兩扇後窗,但都被焊死了,一時半會兒根本出不去。
程綃躊躇一下,還是從背包中摸出離開前雙雙給她準備好的粒子槍,小心藏在了袖口。
下下之策。
但願她的想法不會成真。
程綃在心裡默默念了陸時見的名字,做好心理建設後,她推門出去。
唐德等在外麵,站得很工整,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