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裡,德妃端坐在梳妝台前,仔細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陳皮,這釵子我用著是不是太年輕了?”華麗精致的累絲壽桃蟈蟈嵌玉珊瑚簪,色彩亮麗繽紛,在小兩把頭上越發顯得各色寶石熠熠生輝,德妃靠近鏡子再瞅瞅,還是猶豫不決。伸手摸摸,瞅著自己臉上還沒瘦下去的微胖,明顯的襯不起來這對簪子了,更擔心。
大宮女陳皮瞅著娘娘,疑惑:“娘娘,這對簪子很好看。您的皮膚白,氣質好,襯得出來。”
“還是用那對荷葉紋簪,素雅大方。”
銀鍍金質地,造型為一朵正在盛開的荷花,花蕾之上嵌假珠、碧璽等,荷花在清新自然又顯出豔麗嬌美。荷花之下襯以點翠荷葉。確實是大方,可,陳皮看著娘娘又凝眉,揣度道:“娘娘,今兒喜慶一點?”
德妃點點頭,猶豫不決:“試試戴五尾鳳珠釵,花鳥紋步搖?”
陳皮猶豫,給娘娘摘下來荷葉紋簪,換上五尾鳳珠釵和花鳥紋步搖,釵上的金鳳紅寶石碩大華豔,步搖上的流蘇一直垂到耳垂,襯托的德妃端莊大氣,雍容典雅。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一瞬間的恍惚:我是妃子了,我不是一個小貴人了。
可是隨即她又小小的苦惱:“陳皮,這是正式打扮了。是不是顯得太過嚴肅?”
身後的另一個大宮女笑道:“娘娘,要不您試試那對點翠嵌寶石蝴蝶紋簪?搭配點翠穿珠流蘇?再加一朵宮花,前兒內務府新作的茶花碩大美麗。”
德妃:“按照桂花說的看看。”
蝴蝶紋簪活潑鮮亮又不顯得華貴,穿珠流蘇用點翠挑杆,墜珊瑚雙喜字,串飾珍珠。結牌兩個為點翠福至眼前,嵌燒紅石。雙喜字珊瑚腰結,墜紅寶石墜角,喜慶中帶著素雅。搭配一朵茶花,正應著季節。
德妃對著鏡子前後左右照照,勉強滿意。可時間不多了。
“快,拿幾個旗袍我來看看。”
德妃站起來,三個宮女猜測娘娘的意思,一人抱來一件旗袍立起來,德妃一眼看中這件淺藕荷綢鑲邊百摺棉袍,袍身織傳統的萬字紋,下擺製成百摺式,新穎彆致。隻是:“采用這麼多道鑲邊工藝,繁縟和奢華,不合適。”
她自己走到裡間衣櫃前,挨個旗袍打量,找出來一件寶藍色的江綢暗團花鑲緙絲邊棉袍。
“這件寶藍,和釵環上的點翠藍呼應。”
陳皮和桂枝趕緊地給娘娘穿好,婉約精致,清雅中一點華貴,秀麗中一點喜慶,齊齊驚豔。德妃望著長身鏡,不由地一樂。
主仆一起笑了出來。
桂枝道:“娘娘您平時不打扮自己,這一簡單收拾,就是大不一樣了。”
德妃再看一眼鏡子裡的自己,仿佛間是剛進宮的自己,身上充滿了生命的活力,朝氣蓬勃。
主要的都選好了,其餘的壓襟、項鏈、指甲套等等,都好搭配了。德妃正在試穿一雙新花盆底的時候,六阿哥進來,後麵追著他的宮女嬤嬤。
德妃一抬頭,看見六阿哥嘟著嘴,皺著漂亮的小眉毛,臉上掛著委屈和憤怒進來。
“額涅,為什麼要兒子打扮?兒子不喜歡這件大紅的棉袍,兒子要穿紫色的貂皮端罩。”
六阿哥很不情願地摸著身上的衣服,德妃打眼一瞧,六阿哥小小的漂亮孩子,穿棉袍更能襯托他的秀氣,紅色的還襯膚色。頓時笑了:“端罩是出門穿的,你在屋子裡燒著暖炕,不需要穿端罩,這樣正好。”
“可是四哥就穿端罩,毛茸茸的,像天上的紫色雲彩。”
德妃一愣,習慣性的皺眉,隨即又鬆開:不一樣了,今天四阿哥來見他,以後就是光明正大的,是她的兒子,六阿哥的親哥哥。她麵容舒展帶著一抹大願得償的舒爽,示意宮人給她穿好花盆底,站起來走兩步,很是合適。
鞋麵上的藍色紅色瑞草繡花,和龍華上麵的刺繡搭配正好。
“什麼時辰了?”
“娘娘,剛過了醜時。”
“還有兩刻鐘。主子爺愛用的茶,點心都準備好了嗎?”聽到宮女說“準備好了。”德妃微微彎腰麵對猶自氣惱的六阿哥,精致的妝容上笑容溫雅慈愛,示意嬤嬤抱著,和自己到偏殿裡預備茶點的地方挨道點心仔細檢查一遍,試吃一口,放了心,回來梳妝房間,笑道:“胤祚喜歡四阿哥嗎?”
“喜歡。”六阿哥脫口而出,緊接著又苦惱失落:“兒子知道,自己身體不大好,不能出去和五哥、八弟一樣玩耍。”
“不一樣。”德妃脫口而出,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今兒要你打扮呀,是因為你汗阿瑪和四哥來。你四哥,是你的親哥,叫哥子。”
六阿哥眨巴烏黑的漂亮眼睛,懵懂:“額涅,哥哥們都是胤祚的哥哥。”
“噗嗤”,德妃笑了出來,眉眼間歡樂閃動。“你還小,不懂。不管是你的五哥還是八弟,七弟、九弟……你四哥呀,最疼你了。”
六阿哥的眼睛亮了。
伸手抓住額涅的白色龍華,不信地確認:“真的?”
“真的。你汗阿瑪和你四哥馬上來了,你是不是要好好打扮啊?”
“要。額涅,你給兒子打扮。”
康熙領著四阿哥來到永和宮,德妃殷勤地給父子倆個脫去貂皮端罩掛好,指尖留戀地摩挲著帶有兒子身上奶香味的大衣服,帶著六阿哥,一群宮人請安行禮。
“給皇上請安。”德妃的聲音克製不住地發顫。
“起。”康熙喚了一聲,因為德妃今天的打扮眼前一亮,誇道:“旗裝麗女顯窈窕,地仰天傾山水嬌。德妃啊,這一身好看。要多打扮打扮。六阿哥也好看,紅通通的,小臉兒都紅了。”
康熙笑著,一轉身,示意身邊的四阿哥:“胤禛,和你額涅請安。”
四爺兩手打著馬蹄袖,“啪啪”地利索,動作標準地單膝跪地打千兒行禮:“胤禛給額涅請安。”
聲音清朗,帶著孩子獨有的奶氣,德妃的眼淚“刷”地出來,這一刻,她忘記了所有的禮儀規矩,忘記了所有的利益算計,她哭著,哭花了精心收拾的妝容,淚眼朦朧中望著請安行禮的孩子,喊自己“額涅”的孩子,猛地上前一步要扶起來,身形一晃,差點沒有站穩。
兩個宮女扶著她,她的一滴淚滴在地麵上,雙手扶起來四阿哥,想要伸手摸摸孩子的臉,又怕唐突了他,她哭著看著,四阿哥長得真好,集中了皇上和自己的優點,這麼胖氣還是宮裡最俊秀的孩子。
“胤禛……”德妃艱難地呼喚一聲,所有的情感壓在心口,要她什麼也說不出來,一把抱住孩子在懷裡,抱的緊緊的。
“胤禛,禛兒,我是你額涅,我是你額涅……”
“額涅……”四爺喊一聲,德妃大聲地答應這:“哎。”緊接著就抱著他嚎啕大哭。
德妃哭著,抱著四阿哥,雙手死死地摟著他的後背,脖頸貼著他的腦袋摩挲著,宛若他是小嬰兒,剛出生的小嬰兒,在她的肚子裡十個月,從她腸子裡生出來。
德妃抱著四阿哥哭,一聲一聲肝腸寸斷,似乎是要哭出來這五年多的所有思念和委屈:“禛兒,禛兒……”
她哭著,什麼也沒說,理智稍稍回來,她知道,當著皇上的麵兒,她一句抱怨也不能有。
四爺站著,腦袋悶在母親的懷抱裡,鼻端有德妃身上衣服熏的蘭花香,混著一種母親獨有的香氣,一時間情緒上湧,不知今夕何夕。
康熙麵容複雜,看一眼一邊呆住的六阿哥,發現她因為德妃的模樣嚇得要哭出來,趕緊地抱著他在懷裡,接過來宮人手裡的撥浪鼓哄著。
撥浪鼓“叮咚”作響,六阿哥的心神被吸引,康熙笑道:“胤祚看看,撥浪鼓上麵的白石頭,喜歡嗎?”
六阿哥猶豫了一下,雙手抱住汗阿瑪的脖子,回頭看看母親抱住四哥起身了,在擦眼淚,自己的眼淚收回去,又因為汗阿瑪抱著自己的親近,歡喜地回答:“汗阿瑪,兒子喜歡。汗阿瑪,白石頭和其他的石頭不一樣。”
“不一樣。這是印度產的石頭,我們這裡沒有。你看你四哥腳上,也是。”
六阿哥忙探頭,聽了一耳朵的四爺,抬腳給他看:“喜歡明兒也用它做鞋子。”
德妃又哭又笑的:“他喜歡他四哥的端罩,寶石,隻是我一直認為他穿不出來,沒給穿。”
“兒子能穿出來。”六阿哥不服氣地喊一聲,緊張地望著汗阿瑪和四哥:“胤祚能穿出來。和四哥一樣好看。”
康熙樂嗬嗬地笑:“好,你能穿出來。趕明兒給你做。你四哥比一般人胖,他穿的衣服花樣,和一般人的不一樣,要人給你畫不一樣的花樣子。”
“謝謝汗阿瑪。”兩三歲的六阿哥沒有聽出來康熙的話中之意,單純的以為汗阿瑪答應,眼睛發亮,瞅著四哥身姿挺拔標杆一樣的身形,麵孔都發亮。
“哥子。”六阿哥清晰地喊了一聲。
抱著他的康熙一愣,因為德妃滿足驚喜的笑容,眼睛微合。
四爺一眨眼:“哎。六弟給,四哥的禮物。”
四爺彎腰從腰上荷包裡摸出來紫檀套印,小心地捧在手裡給他看:“四哥剛學木刻,這個送給六弟。”
說著話,他一邊解釋一邊演示:“多麵嵌套的紫檀木套印,作為私印正好有趣兒,四哥做的山本祥雲刻,邊款是‘祥雲閣主清囑,甲子年冬正月。’,印文‘祥雲閣主人’、‘臥龍堂主人’、‘無奇但率真’、‘囗浮雲’、‘見一少佳趣’,齋號、彆號、吉語……全部集於一套之中,出門隻須帶一套,諸印俱備,看,四哥是不是匠心獨運,構思精巧?”
六阿哥看得眼睛越睜越大,伸手就要接過來,卻是一縮,望著四哥眼裡小委屈地問:“這個是兄弟們都有的?還是單獨給胤祚的?”
四爺:“兄弟們都有。”
“我就知道,彆人選剩下的,才是我的。哇……額涅說四哥是胤祚的哥子,最疼胤祚,哇,騙人!四哥最疼六姐和八弟。哇哇哇……”
六阿哥突然哭了出來。
德妃著急。康熙皺眉。六阿哥窺著汗阿瑪和額涅的表情,更是傷心大哭:“四哥帶著六姐姐玩,四哥疼八弟,哇哇哇……”似乎是他早就有此心結,此刻一起爆發出來。德妃被他哭得心酸勾起來心腸,眼淚花花哄著:“不哭啊,以後你四哥就疼你……”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四哥給胤祚刻一個給胤祚的。哇哇……”
“不許哭!”
“嗝兒。”
六阿哥嚇得兩眼含淚又不敢哭,怯生生的。康熙和德妃都愣怔。
四爺挑著俊秀的眉毛,教訓道:“哭的什麼?四哥以前不見你幾次,但東西也不是彆人挑剩下的給你,都是按照次序給的,”頓了頓,“你排序六,是前麵哥哥們挑剩下的也對。但這是應該的。”
瞧著六阿哥憋著嘴又要大哭的樣子,看一眼德妃,這一眼直接嚇得德妃一哆嗦。
四爺:“那不是彆人,也是你的哥哥。對哥哥姐姐們要尊重,你是弟弟。對弟弟妹妹要顧著,你是哥哥。記得?兄弟姐妹們都一樣。”
“不一樣。”六阿哥眼含熱淚地大吼一嗓子,說實話,康熙和德妃都欽佩六阿哥的勇氣。
四爺望著六阿哥消瘦小臉上的倔強,憤怒地看自己半眼嚇得一縮,眼前浮現的是蠢十四被圈禁的時候還大喊著“你是我哥子,親哥哥,你這樣對我……”深呼吸一口,不氣不氣朕不氣。
“我是你哥子,就要最疼你,這話也對。那你知道什麼是最疼你的表現嗎?你會做什麼?你給汗阿瑪老祖宗哥哥姐姐額涅做了什麼?四哥越疼你越是要求你,你能做到嗎?”
六阿哥模糊聽懂,更不懂了,趴在汗阿瑪的肩膀上小聲嗚咽地哭著,傷心至極:“額涅是額涅,最疼胤祚。哥子是親哥哥,為什麼不是最疼胤祚?”
“下來。汗阿瑪,您將六弟給兒子抱著。”四爺伸胳膊。
在康熙看著德妃,德妃一臉為難羞愧地低頭,身上卻難掩憤怒不甘的時候。
康熙將懷裡的六阿哥遞給胖兒子。四爺個頭長了也有力氣,六阿哥消瘦骨架也小,抱著倒也不費力氣。四爺望著害怕偷瞄的六阿哥,抱著他走到繡墩上坐下來,一隻手護著,一隻手接過來宮人手裡的毛巾給他擦眼淚。
四哥好溫和!嚇得六阿哥又打了一個哭隔兒,整個人朝四哥懷裡縮了縮,小貓崽地一般試探地哭著:“四哥……”
小孩子都挺聰明,尤其身體弱的人心思最是敏感,四爺:“四哥不打你,不怕。”
六阿哥更害怕了,卻又小小的歡喜起來:“四哥最疼胤祚。胤祚記得,去年五哥在乾清宮大聲哭鬨,四哥打他屁股。‘啪啪’好響。”
“嗯。記得清楚,挺好。可記得,那是你五哥?”
六阿哥脖子一縮,果然……委屈巴巴地應著:“記得,五哥是哥哥,要尊重。……記得四哥教導五哥不能任性哭鬨。”眉眼間還帶著被教訓的可憐巴巴,夾雜著被偏疼的歡喜,偷偷地瞄著四哥,發現四哥沒有繼續教訓,兩隻小手抓住四哥棉袍袖子,一低頭偷偷地樂。
康熙一抹臉,轉頭看德妃。
德妃低著頭,雙手絞著手裡的帕子,牙齒咬著嘴唇出了血。
康熙落座,德妃照顧康熙用茶,大宮女領著小宮女端著托盤上來,幾樣點心,一份放在康熙的茶幾上,一份特意放在四阿哥身邊的茶幾上。
六阿哥熱情地招呼著:“四哥,吃龍須酥。”
千絲萬縷,入口即化,色澤如雪,甜香四溢,可能是形容龍須糖最好的也是最貼切的用詞,龍翔鳳舞,一根根細的頭發絲一般,龍須糖包裹著各式各樣的蜜脯堅果,有堅果的香氣,果脯的酸甜,口感層次豐富。四爺喜歡在休息的時候吃上幾塊,人生的幸福感翻倍。
“好。謝謝額涅和六弟。”
四爺用小銀叉子叉起來一塊,自己用一口,喂著六阿哥嘗一口。
六阿哥品著嘴裡的甜味兒,顯擺道:“四哥喜歡吃,弟弟知道。額涅也知道。”
四爺懶懶地笑:“嗯。謝謝額涅和六弟,很好吃,甜度正好。”
六阿哥驕傲地仰著臉,催著:“羊糕和棗泥糕,額涅喜歡吃的。驢打滾和茯苓夾餅汗阿瑪喜歡吃的。四哥都吃。”
好似他四哥吃了汗阿瑪和額涅喜歡的點心,就是占了大便宜一般。
四爺笑笑,誰喜歡吃什麼,一般人不知道,但聚餐的時候有心人都能察覺一二。他伸手捏捏六弟的小臉頰。六阿哥的體弱和聰慧,都要他不由地想起福惠阿哥。
“待會兒要做什麼?外頭太陽正好,出去逛逛?”
“和四哥一起嗎?……”話語一頓,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又犯了“不尊重哥哥姐姐們”的忌諱,快速改口:“四哥,弟弟和你去無逸齋上學,弟弟不打擾你。”
“好。四哥帶你去。把你五哥、你七弟都喊上,你們在一起玩。”
六阿哥張口就要反駁,還要忍住了:四哥要上課,五哥和七弟也要顧著。到底是心裡頭不利索,悶著腦袋憋著嘴巴。
四哥的手指頭戳戳他的臉頰,扭扭他的小耳朵:“要嬤嬤宮女照顧好你,和哥哥弟弟好好地玩。等你生日的時候,四哥給你單獨刻一個印章,寫著你的名字。”
小耳朵動動,不一會兒紅了。
“隻有弟弟的?”
“你過生日的時候還有其他兄弟?”
“沒有沒有。”
六阿哥抬頭,嬉笑地窩在四哥的懷裡,一臉幸福。
康熙不忍直視。德妃看得傻了眼。
可憐的六阿哥沒反應過來,兄弟姐妹們過生日的時候,他四哥都會單獨送一份禮物。
四爺和康熙、德妃告退,抱著六阿哥去偏殿穿大衣服,準備出門。
德妃眼巴巴地望著兄弟兩個的身影,聽到康熙笑話她:“脖子成大雁了?”
德妃又哭又笑的:“皇上打趣妾不成?皇上哪裡知道……?”
她記憶裡,上一次和四阿哥這樣親近,還是四阿哥出生的時候,紅通通皺巴巴的,就能要人看出來,他哭也懶得哭的小無賴樣兒。四阿哥在她的懷裡吃了第一口奶,乖乖的模樣要她萬般疼愛,怎麼疼愛也不夠。
那是她第一次為人母,一腔母愛無法形容,懷孕的艱難、生產的疼痛,都變成了幸福。四阿哥被抱走後,哭得撕心裂肺,皇上急得喊太醫,她聽著,嬤嬤一直說月子裡不能哭,可她停不住眼淚,胸口宛若被掏空了,血淋淋的一個大窟窿。
德妃臉上的笑容淡去,恍恍惚惚的,右手捂著心口,清晰地感受那一絲絲地抽著疼,刀絞的一般。
康熙輕輕一歎。
德妃一個激靈。
擦擦淚水,嘴唇揚起一抹笑,德妃笑道:“是妾一時忘情了。”
康熙搖頭。他出生的時候,也不是養在生母麵前。皇家的孩子都這樣獨立地長大,皇家的母親們都這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孩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