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所以先和大哥說一聲。”四爺很誠實。
大阿哥點點頭,拍拍四弟的肩膀,目光裡糾結又為難:“四弟,大哥很驕傲你有上戰場的決心。我們一切看汗阿瑪的意思。但在此期間門,大哥既然知道你的想法了,就要訓練訓練你,戰場上凡事無絕對,你多一分自保的能力,就是安全的希望,明白?”
“弟弟明白,大哥放心。”
兄弟兩個四目相對,都是身為男兒郎的較量。
四爺一連一個多月,和大阿哥吵的激烈,吵架解決不了了,直接去比賽跑馬。
一大早的,皇貴妃、貴妃、平妃、惠妃、宜妃、德妃……都在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康熙一進來氣呼呼的黑著臉:“皇祖母您看這小四胖,和大阿哥玩沙盤,玩得吵起來能拆了無逸齋。”
太皇太後笑哈哈的:“兩個孩子,吵起來不是正常?我就喜歡他們這份活潑。”
康熙一噎:“皇祖母您不知道,小四胖那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嘿,他還要和他大哥比賽火銃。”
“噗嗤”“噗嗤”,一屋子的妃嬪們都捂嘴笑。
站在下首的皇貴妃眉眼彎彎:“太皇太後、皇上,他是受了刺激了,他天天練習弓馬騎射,可是三阿哥不怎麼練習也好,下麵的四個弟弟也都正式進學了,都學的好,他更有了壓力了。”
康熙:“……”
太皇太後忍禁不住地笑:“這小子,和哥哥弟弟比這些做什麼?他有他的優點。”看一眼皇上帶著不滿:“一定是皇帝經常打擊他,要他沒有自信了。”
康熙:“……皇祖母,他還沒有自信?”一掀袍子坐下來,臉上都是不可思議太皇太後對小四胖的寵溺程度。康熙沒說的是,以前以為小四和老大挺好的,現在?
可他不說,太皇太後還能猜不到?眼睛一閃:“他這不就是被皇帝打擊的犯脾氣了?皇貴妃啊,你們平時多誇誇我們的四阿哥,他要和他大哥比賽,也不要打擊他,要他自己耍夠了就成。”
皇貴妃笑嘻嘻地答應:“哎!”忒是響亮。
康熙:“……”
承乾宮裡,一大早的,來請安的四爺抱著九公主在懷裡,歡喜道:“皇額涅您看,妹妹又看胤禛,是不是能認出來胤禛了?兒子就說十三弟能認人了,汗阿瑪偏說還小不能。”
“我看呀,你十三弟天天聽你說話,記住聲音了。至於你小妹妹,那真不可能。”
四爺厚臉皮:“汗阿瑪就是羨慕胤禛。來妹妹,四哥來親親,啾啾。”
“啊嗚啊嗚。”九公主的小臉上被親了兩口,在搖籃裡紮著兩隻小手,烏溜溜的大眼睛轉著。
皇貴妃無奈地笑,示意嬤嬤抱九公主出去,對兒子端正了坐姿,談話的姿勢。
“你最近和你大哥是怎麼回事?怎麼惱了起來?”
提起來四爺就氣:“兒子本來是好好和大哥學習,可是大哥脾氣暴躁,一點耐心也沒有,兒子當然生氣。兒子和他試著玩沙盤演練,他貪功冒進,兒子就和他吵了起來。”
“年輕氣盛,都這樣。你不需要特意交好任意一個阿哥,也不能做無故得罪兄弟的事情,明白不?行了行了,皇額涅知道,你的十三弟除外。”
“謝謝皇額涅,兒子明白了。”
皇貴妃嘴角抽抽,一揮手:“滾吧。你這大清第一大忙人,皇額涅也不留你了。”
四爺嬉皮笑臉:“皇額涅,宣母妃今年去木蘭,皇額涅您要去嗎?兒子一起去求汗阿瑪。”
“得嘞,皇額涅瞅著,你要變成宣妃的兒子了。”皇貴妃牙疼胃疼,“皇額涅要去木蘭不用你求,記得下次南巡,求你汗阿瑪的時候,彆再被罰就成。”
“皇額涅您放心,兒子不會犯下重複的錯誤的!兒子滾了。”
四阿哥快樂的小身影出去了,皇貴妃不由地失笑。兒子長大了,眉眼間門越發顯露八旗子弟的英武。
四爺去永和宮,去儲秀宮,轉了一圈,回來東三所的路上遇到大阿哥,兩個人各自“哼哼”一聲,彆過頭各走各的。鬨得站在院門口的三阿哥擔心的不得了:大哥和四弟真惱了?哎呀,四弟和太子爺打架還成,和大哥打架,那絕對沒有勝算啊。
三阿哥擔心有的沒的,想去和哪一個說說和,鼓著半天勇氣,又泄了。
太子這些天,因為最愛的四弟和最討厭的大哥幾次吵的臉紅脖子粗的,內心裡喜不自勝,到底是年輕,臉上帶出來幾分。
這一天傍晚臨下課,一群兄弟陸續出來各自的課室,太子故意當著大哥的麵兒,笑意吟吟的道:“四弟這幾天演練沙盤辛苦了,二哥那裡進來的新茶,還有幾個好的火銃,您來看看,可有喜歡的。”
四爺:“謝謝太子二哥。”隨即驚喜道:“鐵造處造出來新的火銃了?比以前的好多少?”
大阿哥豎起來耳朵。
三阿哥也好奇地追問:“太子二哥,弟弟也能去看看嗎?”
“三弟也來。”太子語氣大方,卻就是不說新火銃好在哪裡,瞄著大阿哥,端的是得意洋洋。瞧著三阿哥暗示他不要孤立大哥的小眼神,太子樂得加火:“之前孤要作坊裡研究更快的戰艦,現在送來兩個模型,正好四弟也看看。”
!!
這個時候,三阿哥也顧不得大哥,喊著:“太子二哥,我也要去看。”
四爺眯了眯眼,看一眼大哥氣紅的臉,麵對太子矜持的傲氣,一手拉住大哥,一手拉住太子,臉上帶著一絲憤怒。
“太子二哥,大哥,要去我們一起去。”
大阿哥惱羞成怒,一把揮開他的手沒揮開,怒吼一聲:“我稀罕去看!”
四爺也怒了,瞪眼大哥,再瞪眼太子。太子眼睛一眨,溫和地勸說道:“大哥不好意思。孤隻想著四弟之前的要求了。大哥你當然也一起來。”
“好一個太子!”大阿哥咬牙,他是直脾氣,但他不蠢。當下咬牙按下火氣道:“感謝太子爺的邀請,三弟,四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四爺這才放開兩個哥哥的手。
兄弟四個慢慢地走著。
四爺在後麵,望著前麵的三個哥哥。
康熙二十六年的正月裡寒風刺骨,為了行動方便,都頭戴貂皮暖帽,一身滾毛邊的棉袍,外麵披著一件紫色的貂皮大氅,天家子弟都是身形挺拔,一舉一動皆是優雅從容。
十五六歲的大阿哥,身形高大魁梧,長相英俊,於兵法一道上天賦突出,幾次辦差,都是粗中有細,人人誇讚。
十三四歲的太子,少年人抽條兒的瘦高身量,龍章鳳姿、才華橫溢,出閣講學大辯論要大臣們都啞口無言,羞愧不敢為師。
三哥這幾年身體好多了,長高了,真有風度翩翩的模樣了。
四爺臉上懶懶的,抬頭看看天,和大哥隻是友好地切磋研討,變成人人皆知的“惱了”,可是大哥和他,都不能去解釋,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們關係好著,一切爭吵都是為了上戰場做的更好。
兄弟四個走在宮道上,路過的小宮女都紅撲撲著臉,眼睛羞答答的冒星星。
無逸齋裡,正式進學的八爺趴在窗口望著,沉默地看著四個哥哥,那是後麵的弟弟們永遠也無法融入的世界。除了可恨的老十三!
八爺正咬牙啟齒地想著混蛋四哥抱著十三闖乾清門,張英老師進來,懷裡抱著一疊子作業。
“四位阿哥,你們的大字練習,四阿哥都批改好了,都來看看,不合格的留下來重寫。”
八爺瞬間門靈魂地震!
猛地上前一步找出來自己的功課本子,快速地翻,看著上麵被四哥劃出來的紅紅粗粗的大叉叉,氣得眼淚嘩嘩。
五阿哥一探頭,頓時笑開了:“哎呀,八弟,你‘又’要重寫了,五哥同情你啊。”
八爺深呼吸一咬牙:“弟弟謝謝五哥的同情!”
五阿哥拍拍他的小腦袋:“八弟一點不可愛。五哥是哥哥不計較。”
八爺:“……”
六阿哥瞄著那功課本子裝模作樣的矜持:“八弟,這麼簡單的你也寫不好?哥哥們陪你留課堂啊。”
八爺微笑:“六哥留在課室也好,現在四哥估計又去看十三弟了。”
六阿哥麵容一僵,冷笑道:“我四哥去哪裡我比你知道。”
八爺:“!!”
七阿哥厚道:“八弟,可要七哥幫你代寫?”
八爺是真感動了,吸著鼻子委屈:“七哥,你太好了。弟弟寫的手都斷了,四哥還是說不認真。”
七阿哥心想就你那一筆狗爬字,難怪四哥嫌棄。口中卻要安慰八弟:“彆泄氣。汗阿瑪要四哥幫助查看我們的大字功課,就是嚴格要求的。在四哥手裡能及格,將來那字一定不差的。”
上輩子一輩子也沒混一個及格分的八阿哥,好想哭。
八爺在課室裡奮筆疾書,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完成作業,一定要寫成一個及格分甩在混蛋四哥的臉上,混蛋四哥你等著!
四爺在毓慶宮看戰艦模型,看新火銃,品著新茶,猛地打一個噴嚏。
四爺眼睛一亮。
太子斜眼,冷哼一聲:“一定是我們四阿哥的十三弟念叨了。”
四爺驕傲地笑。
氣得太子給他一個響亮的腦崩兒。
四爺:“……”
大阿哥和三阿哥瞧著他無辜的小樣兒,都痛快地大笑。
男孩子嘛哪個能抵抗火器和戰艦的魅力?兄弟們都沉浸在新型火器和大船的世界裡,有那麼一刻渾然忘了他們之間門的爭鬥和身份區彆。毓慶宮的宮人們也都歡喜地準備晚食,三個阿哥爺一起來,多難得啊,毓慶宮小廚房的廚師們都拿出來看家本領。
太子正高興於下麵的人會辦事,給他爭麵子,突然兩個侍女進來羞紅著臉倒茶,四爺一眼看見了,這兩個侍女不同於一般宮女的打扮,瞪圓了眼睛。
三阿哥看一眼不敢再看,這兩個年輕女子實在美貌的驚人。
大阿哥舉著一個戰艦模型,望著太子冷笑:行啊太子爺,國家內憂外患,太皇太後身體越發老邁,你這裡倒是就差一個側福晉了。
太子一開始沒覺得,因為大阿哥的冷笑,四弟的震驚反應過來,對這兩個要他很是喜歡的女子冷聲道:“都回後院去。”
兩個小侍女臉白白地行禮退了出去。
三阿哥瞧著兩個小侍女的模樣心疼,撫摸手裡的火銃岔開話題:“大哥馬上要大婚了,大哥可有什麼特彆想要的禮物?”
四爺觀察手裡的火銃設計,隨口問道:“大哥你見過大嫂嗎?”
大阿哥居然紅了臉,雖然是薄薄的淡淡的一層紅暈。
“我喜歡的兵法書等等,你們都知道,沒有特彆想要的。見過你們大嫂一麵,就那個樣兒。”
太子朝躺椅上一躺,手上展開扇子笑吟吟的模樣風流天生:“大哥快說說,大嫂哪個樣兒啊?”
大阿哥的臉更紅了。
但他天生不擅長這個方麵,麵對三個弟弟好奇的眼神,粗聲道:“一個鼻子兩隻眼,還有什麼模樣兒?”
粗人。太子的想法。
粗人。三阿哥的想法。
大哥會對大嫂很好。四爺懶懶地笑。
四爺在毓慶宮用了晚食,和三個哥哥一起來慈寧宮請安,陪著太皇太後散步說話兒,逗得太皇太後樂嗬嗬的笑。
等三個哥哥都走了,四爺扶著太皇太後慢慢回來屋裡休息。
太皇太後在炕上躺好,笑眼看著四阿哥眉眼間門的英武之氣,通身熠熠生輝的光芒,堅定通達,含笑問道:“你大哥有打仗的勇氣,卻因著年輕,貪功冒進很正常。年輕的時候,誰不是自信著,伸手就能摘下來月亮?”
“皇祖母您放心,大哥會慢慢認識到的。”
“任何一場戰事,都是將士們拿命拚的。做將軍的下了一個錯誤的命令,填進去無數將士們的性命,代價是巨大的啊。”
太皇太後渾濁的眼裡好似穿透了時空,看到那無數悲壯的過往。
四爺拿小毯子給太皇太後蓋上,口中哄著道:“老祖宗彆擔心。如果大哥真去帶兵,二伯和其他將軍們會看著的。”
太皇太後還是搖頭,伸手拍拍四阿哥的手,滿是擔憂地囑咐他:“你呀,和你大哥這樣鬨著,也好。要記得,厚積薄發,忍字頭上一把刀。”
四爺沉默,人坐在繡墩上,腦袋搭在太皇太後的肩膀上,輕輕道:“老祖宗,胤禛記得。”
太皇太後摸著他的腦袋,心疼,卻也必須狠了心。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太子是儲君,大阿哥是長子,哥哥弟弟們也一天天地長大了,她的四阿哥啊,到了隱忍的時候了。
太皇太後終是沒有熬過去康熙二十六年的冬天。
康熙要辦幾樣大事,讓老祖宗高興一下的願望,也沒能實現。他到處求神、拜醫,許下宏心大願,要減去自己的陽壽,去延長祖母生命的做法,也都化成了泡影。
臘月二十三,小年下,外頭大雪紛紛,紫禁城裡頭一片哀戚,康熙領著兒女們跪在慈寧宮裡,守著太皇太後。
四爺再一次經曆太皇太後去世的天崩地裂。
成長起來的帝王,平時在太皇太後的麵前還隻是一個撒嬌的孩子,此刻哭成了一個淚人。
伴隨一聲淒涼的呼號“皇祖母——”
雲板聲聲,喪鐘齊鳴。
這位享儘了人間門富貴,也經了三朝政治風雲的太皇太後,這位給大清江山創下了功績的老祖宗,終於懷著對孫子康熙的無限眷戀,與世長辭了!
往常太皇太後的寢宮,如今已改為梓宮。從上到下,一色的白紙裱糊,靈幔高懸,香煙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