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晚上四爺在四所吃的過於開心,開了一壇子一壇子的美酒和妹妹們也喝醉了,雖然還記得太子二哥找他,但他實在是醉得很了,摸黑趁著燈籠的亮光來毓慶宮的時候,在乾清門口差點一腳拐進金水河裡。
他人趴在橋墩上的小獅子雕塑上,望著下方波光粼粼的閃光,口中開心地喊著:“星星,星星。”後頭跟著的小太監拿出來吃奶的力氣也抱不動他,急忙大喊:“路過的侍衛們,來一個。”
巡邏的侍衛衝過來一個,緊緊地抱著他。前頭打著燈籠的小太監挑著燈籠在四爺麵前,大聲地喊著:“四爺,四爺,那是金水河,不是星星。”
四爺人在侍衛的懷裡,醉醺醺的,迷瞪著認不清誰誰,還知道摸著荷包掏銀子,可他真的醉了,掏了半天摸星星似的手摸不到荷包,一拍胸脯很是講義氣地喊道:“明兒去找爺要銀子。”
這侍衛在夜色下端方白淨的臉無奈地笑,扶著他歪歪扭扭地走下來金水橋,試探著回答:“四爺,奴才是誇岱。”
誇岱,佟國綱的第子,四爺聽名字倒是知道的,口齒模糊地喚了一聲:“誇岱舅舅。”要誇岱喜得露出來一口大白牙。
一行人腳步打架地來到毓慶宮的時候,已經過了宵禁時間。太子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又氣又心疼,趕緊地幫忙扶著他進來,吩咐道:“去找一碗醒酒湯來。”
賈應選忙答應一聲:“奴才這就派人去找。”
“這是喝了多少酒?”等了一晚上的太子氣得咬牙切齒,還要給照顧好了。聞著他身上濃烈的酒氣,扶著躺到裡間暖閣裡的小榻上,親自給脫了靴子,那是真嫌棄。
七公主的小太監接過來毛巾給四爺擦臉,聞言忙解釋道:“曹夫人給七公主的霸王醉那,幾壇子都是四十年以上的原漿酒,高達70度。我們公主故意拿出來的,四爺不知道,喝著說好喝,一口氣喝了兩壇子。”
太子:“……”伸手一彈醉鬼的腦門:“不管什麼酒就知道好喝。”
四爺皺皺鼻子,醉成這樣還知道不吃虧,抬手給太子一個腦崩兒,惱道:“大膽。”
!!!醉鬼打人沒有力氣,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前,太子沒有麵子啊,氣得又彈他一下,口中罵道:“你個混賬!”人立馬裝著去端水。
四爺伸手要打回去,找不到剛打自己的人,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一閃的,好似星星,又開始喊:“星星。”
“星星在四爺心裡那。”誇岱浪漫一句,輕輕地給四爺揉揉腦門,心疼道:“太子爺,那霸王醉奴才知道,喝起來卻沒有那麼辛辣刺激,酒體醇厚豐滿,清而不膩,真的好喝。”
“……”孤的弟弟孤還不能罵一句了?!太子板著個臉,端過來一杯水,喂著醉鬼喝下,擔心道:“不知道明兒頭疼不。”
“不頭疼不頭疼。要是頭疼奴才的腦袋摘下來。”小太監賭咒發誓地擔保:“七公主說,她在南京的時候和曹夫人一人喝了一壇子,第二天沒有頭疼。”
七公主醉酒,太子還是知道的。越是安靜的人鬨起來越瘋。他瞧著混賬弟弟雙手把扯著衣服的急躁,頭疼道:“宮女們都出去。趕緊的,抬來一個大浴桶兌好溫水,你們四爺不洗澡睡不著。”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了出來。
可是四爺衣服被扒光了,胳膊腿被動來動去的不舒坦,一把推開自己身邊的兩個人,自己乾嘔了兩聲,太子一個不防給推開了,站穩身體忙再次給扶住了,也顧不得他乾嘔出來的熏人酒氣,隻氣道:“醉了還知道顧著其他人,真是混賬!”
誇岱一愣,酒品看人品,四爺醉成這樣了,推開其他人,雙腿合攏要吐在自己身上……
個大力太監急忙忙地抬了一個大浴桶進來,四爺人被扛著進去浴桶了,泡在水裡稍稍恢複一點神誌,雙手捂著腦袋,胸腔裡的五臟六腑都是酒意翻湧,火燒的一般,強忍著,還是皺眉不舒服地哼一聲。
太子也不由地皺了眉,催促道:“醒酒湯燒好了嗎?”
賈應選跑著端來一個托盤:“太子爺,燒好了。”
太子接過來湯碗就要給灌下去,四爺卻是還知道吩咐一聲:“……給銀子。”
誇岱正在身後給他解開發辮,以為給自己銀子,剛要開口。太子聽了這話氣惱地一揚聲:“賈應選,給兩個管事拿紅包,厚一點的。”
大晚上的送四爺回來毓慶宮,四爺又一貫是對奴才們大方的,賈應選早就準備好了紅包,聽到四爺的話和太子的吩咐,又加了兩個:“奴才準備好了,太子爺。”
“謝太子爺和四爺賞賜。”兩個小太監開心地磕頭謝恩,歡歡喜喜地走了。
四爺聽著小太監離開的聲音,好似神經繃著的最後那根弦也鬆了下來,人泡在溫水裡渾身舒坦,也不管還在洗澡洗頭發,腦袋一歪,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太子瞧著他孩子氣的睡顏,哭笑不得:“這要是在外頭,給人賣了都不知道。”
“哪能那?”誇岱拿一個乾毛巾給四爺絞著頭發,燈光下的麵容溫和關切,小聲道:“太子爺,四爺這是知道在您這裡才睡的那。”
這句話太子很是喜歡。
臉上帶著不自覺的笑兒,等頭發絞乾了,太子也沒嫌棄四弟的一身水,和誇岱扛著他出來浴桶,扔到鋪著乾毛巾的床上,裹著擦乾了,實在是不好給穿衣服,乾脆就這樣光著睡著。
四爺胡亂在床上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抱著被子翻滾,口中咬字不清地嘟囔:“……福晉。”
太子無奈道:“你睡吧。我派人去通知。”話音剛落,剛剛離開的小太監之一忙慌地跑進來,口中喊著:“太子爺,四爺,七公主在宵禁之間派人出宮通知四福晉了,您和四爺都彆擔心。吃飯前也去通知阿哥爺們了。”
太子磨牙,張口就要訓斥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記了說,一眼看到四弟睡熟的樣子,大發慈悲地一揮手。
那小太監麻利地跑走了。
誇岱因為太子的脾氣搖頭,給四爺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小聲道:“可能是一路上光顧著扶著四爺,忘記了。太子殿下莫要生氣。”
“孤和他們生氣做什麼?”太子氣得一挑眉,“孤是惱恨你們四爺,和孤約好了,喝得爛醉。和兄弟們約好了,卻是和妹妹們去用晚食了。”
誇岱:“……”到了飯點兒,不在宮裡吃了,再要兄弟們餓肚子等著,自己巴巴地趕回府裡?
當然誇岱這話隻敢在心裡嘀咕,麵上陪著笑兒:“太子殿下,四爺想著您的約定那。喝醉了還知道找來。”
太子斜睨他一眼,算是小小的滿意。
誇岱:“……”打千兒行禮,恭敬地道:“太子殿下,奴才先告退。”
“嗯。改天要你們四爺請你喝酒。”太子揮揮手,和他沒有這個交情,也不想多說。
誇岱溫和地笑了一下,瞧著四爺在床上是真的睡著了,夜色美好小風吹著,窗戶不用關,輕手輕腳地出去寢室。
太子朝床上看一眼,混賬弟弟睡得沉沉的,要他光是看著也想打哈欠。
賈應選忙上前小聲詢問:“太子爺,奴才伺候您去休息?”
“嗯。孤也困了。”太子怒瞪混賬弟弟睡著後孩子一般酣甜的模樣,氣呼呼地出來寢室。
“夜裡注意著喂水,喝醉了口渴也不知道喊人。”太子很有經驗地吩咐值夜的宮人。
“太子爺您放心,奴才等一定照顧好了四爺。”宮女太監們一起答應著,嚴肅保證。
太子記得,剛剛給四弟扒衣服之前,有兩個宮女還磨磨蹭蹭的舍不得走來著,再次一瞪眼:“誰敢在孤的四弟身上動心思,彆怪孤無情。”
嚇得一群奴才奴婢連連保證:“太子爺,可不敢。”其中一個宮女紅著臉道:“太子爺,奴婢曉得。就是想多看四爺幾眼。”嬌羞地低了頭。
嬌柔含羞的臉龐便如這夜空中皎潔的月亮一般,吸引住了太子的目光。
太子微微一笑,吩咐賈應選:“去告訴小廚房,明兒做幾份你們四爺喜歡的早膳,就大街上人人都喜歡吃的。”
賈應選笑,眾人都低頭笑。
太子也樂嗬。
混賬弟弟吃東西,講究起來比誰都講究,不講究也是真不講究,大街上出攤的豆汁兒、燒餅、炒肝兒、餛飩……他樣樣兒都吃得香。
*
賈應選望著太子爺的背影,故意落後幾步給書房值夜的管事一個警告的眼神。
太子抬腳去自己前院的寢室,洗漱沐浴躺到要他一路南巡朝思暮想的大床上,宛若陷在一團溫暖的棉花裡,不冷不熱的溫度正好,舒坦的要他閉眼就睡。
飯後兩個多時辰都在思考,見到四弟該怎麼說佛倫的事情,四弟會怎麼反應,要怎麼處理才能保住索額圖……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七公主用兩壇子霸王醉灌醉了四弟,什麼也不用談了。
說實話,太子是莫名的放鬆的。
緩和的時間要他得以暫時逃避,稍稍安靜下來,也要他不再那麼焦慮。
夜空中月亮高懸,繁星眨眼。四爺抱著被子一覺好睡,霸王醉不愧是南方最好的烈酒,不光沒有頭疼,對身體也好,陷入瓶頸期的內功修為都有了一點點鬆動。
一個小宮女站在床邊,癡迷地望著他的睡顏,他似乎做了好夢,在夢裡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兒,好似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淺淺一笑,如雪蓮花突破雲霧綻開,一刹那美到極致。
她不由地伸手要夠,一個年長的宮女過來一把拉走她,到了外頭無人的地方訓斥道:“四爺再好也不是你能想的。”
小宮女失落地望著自己的手指,差一點兒!氣惱地撅著紅豔的小嘴巴,不服氣地嘟囔:“這是一個好機會,四爺睡著了。”
“哧。”年長宮女瞧著她的春心萌動,無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年輕過那,那時候滿宮的宮女都想著幾個長成的阿哥爺,更何況四爺那麼俊?可是……”望著小宮女越聽眼睛越亮的模樣,告誡道:“男人說喝醉了亂X,都是騙人的。真正的醉了,是沒有意識也沒有不想動彈一下的。而四爺正是那少有的一類,你脫光了他也不會裝醉占便宜的男人。”
年長宮女話中帶著讚賞和警告。可小宮女因為她的更是野心勃勃。憐惜地撫摸自己嬌嫩的臉蛋兒,玉手拽著大辮子歪著腦袋,滿是一朝做了四爺侍女的幻想,抿唇羞澀道:“那是彆人,不是我。我長得這麼好。”
“!!”年長宮女強忍著怒火道:“我們兩家有親,我被你家人托付照顧你,送你最後一個忠告:你長得好,在毓慶宮誘惑太子爺可以,但你要是敢爬床四爺,太子妃第一個不饒你。”
貌美如花的小宮女嚇得臉一白,可她到底是不舍得錯過千載難逢的機會。
四爺喝醉了,一個人,正好自己值夜,一生可能就這一次機會了。
年長宮女氣得轉身就走:四爺喝醉了來毓慶宮,這是對毓慶宮的信任。你一個宮女爬床,明兒四福晉一來哭,管家的太子妃還要臉不要臉了?可是,年長宮女知道,動了心看到機會的小姑娘哪裡是能說得通的?
她出去後,和幾個年長太監一個對眼,彼此都明白,真出了事,他們也難逃乾係,決定看牢了這幾個小姑娘。
她半夜裡給四爺喂水兩次,因為四爺睡夢中乖乖起身躺下全程閉著眼睛的模樣不由地微笑。到底是不放心這幾個蠢蠢欲動的,披了一個披風挑著一個羊角燈,急急地去找太子妃的奶嬤嬤。
夜色濃重,冷風吹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慌亂。奶嬤嬤在睡夢中被喚醒,琢磨一會兒,囑咐道:“好姑娘,你先回去,我派小丫頭去找值夜的副總管趙有忠,他知道怎麼處理。”
副總管趙有忠正在太子的寢室外間坐著打瞌睡,聽說太子妃的奶嬤嬤派來的人,嚇了一跳。
可他聽了奶嬤嬤的吩咐,也還是猶豫不決。一跺腳去廂房喚醒賈應選,賈應選從被窩裡半坐起來皺眉:太子妃的奶嬤嬤都派人來了,你還問我?
看他一眼,因為他想討好太子又怕擔責任的慫包樣子,更無奈:這幾個長得好的小宮女,都是太子爺喜歡的,慣著的什麼活兒不做天天做飛枝頭的美夢。太子爺也是很樂意四爺喜歡哪一個領走的,所以才沒有攆走她們。
可是,太子爺能做的事情,他們奴才要是粘一下,那絕對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趕緊的,找個理由要她們都退出來書房。四爺的脾氣你不知道,”以前太子爺送多少美人兒,四爺都送出宮一個不收,警告地看一眼趙有忠:“之前太子爺在四爺府上,四福晉攔下太子爺看中的一個絕世美人送去莊子上嫁人,太子妃天天誇四福晉賢惠明理,……你今兒要是給那幾個丫頭爬床,要置太子妃於何地?”
這話嚇得趙有忠一個激靈。
太子妃和太子的關係再怎麼樣,也是有實打實的管家權的。這事兒要鬨到太子妃發落他?趙有忠年輕得意的臉瞬間白生生的,彎腰討好道:“賈管事您是我親爹。我馬上去攆走了那幾個丫頭。”
賈應選一垂眼皮,困倦地歎氣:“親爹就算了,你們討好太子爺的同時,彆要咱家吃掛落就是。”
這敲打的話要趙有忠苦笑連連:“賈管事,奴才們哪裡敢?奴才們敬著您那,一定聽您的。”
趙有忠急忙忙地跑來前書房,急得一腦門的汗,可是怕什麼來什麼,一個小宮女趁其他人打瞌睡的空檔,解開腰帶鑽進被窩,要四爺睡夢中點了穴道扔出來,人摔在地上還不能動彈那。
!!要了老命了!趙有忠一伸手給小丫頭擦擦眼淚,他也懂功夫,檢查一番,一擦腦門上的汗吩咐道:“這穴道要兩個時辰,自己就開了。來兩個姐姐給係上腰帶,抬著,抬回去她的房間。”
起身掃一眼,瞄著幾個太子爺喜歡的清秀小太監也不放心:“你們,你們幾個,也都回去。”
一瞪眼:“這事兒,都忘記了。誰都不許說出去。”
都這樣了誰敢說出去丟人?
兩個年長宮女動手收拾好小宮女,抬著不能動的小宮女出去,長得好的年輕宮女太監都給攆出來。趙有忠也不敢走了,親自在這裡守著:四爺是大度人,不會說出去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計較。但這事是他沒伺候好,該有的態度要有。
他又氣又困的,猛地抬手給自己一巴掌:叫你犯賤。一開始賈應選說伺候四爺要千萬注意,你還不當回事,覺得天底下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到嘴的肉有不吃的?非得撞了南牆證明真有不吃野食的,才死心,活該不活該!
其實,四爺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正睡著發覺有陌生的氣息靠近,條件反射地警惕。這氣息沒有殺意,他也沒動殺手,點了穴道扔出來,自有值夜的人收拾。
第二天是一個豔陽天,天邊剛冒頭的太陽在雲頭裡攀爬著,細碎的太陽光從窗戶裡照射進來,暖融融地落在四爺的俊臉上,他睡夢中一個小動作,繡著金線的真絲牡丹被子整齊地窩在脖子裡盈盈發光,一起襯托安靜的睡顏豐姿俊朗宛若天人。
太子來看過一次,心裡暗罵果然是禍水弟弟,知道他喜歡睡懶覺,也沒要人喚醒他,自個兒悠哉哉地在書房偏殿用著早膳。
卻是太子妃聽奶嬤嬤說起來,氣得抬腳來找他。
一手揮退了宮人,太子妃冷著臉,望著太子無知無覺的麵堂,未開口,眼淚先出來。
“爺,昨天晚上四弟喝醉了,值夜的人有誰,你知道嗎?”
太子因為她的態度,給她一個不耐煩的眼神。
“爺,您怎麼能?你明知道四弟最是守禮的人,和四弟妹的感情也好,怎麼能有這樣的念頭?”太子妃脫口而出,話裡都是失望和憤怒。
太子糊塗:“什麼念頭?”又生氣:“太子妃一大早的來找孤,就是說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太子妃氣的眼淚眼淚花花的,上前一步胸腔鼓動人越發地憤怒:“爺,你書房的幾個宮女太監,我是管不了了。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你昨晚上,你怎麼能留他們值夜?!”
“孤給四弟送幾個丫頭,也需要和太子妃報備?”太子更覺得太子妃小題大作就是妒忌。“幾個丫頭,你當四弟妹是你,四弟妹最是大度的。”
“你!那是人,不是你平時送的好茶好酒!”太子妃氣得語無倫次。
可是太子更氣,放下手裡的小包子在青花小瓷碟裡,冷冷一笑:“她們確實不是好茶好酒,也就隻是一個侍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