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1 / 2)

太子領著一家人回去毓慶宮,等弘皙不哭了,有李佳側妃領著他下去洗漱換衣服,找來跟著孩子們的嬤嬤宮女太監,問明白事情原委。

得知是弘皙先惹弘暉,太子端坐著,一動不動的,沉默。

太子妃一直守著弘曣,其他幾個孩子都還好,弘曣年紀小身體弱,已經吃了一頓奶睡著了,太醫來診脈,說他這次雖然情緒波動大,但不妨事,反而可以適當地引導著正常玩樂,放了一半的心。

回來前書房,跟著聽完事情原委,思及幾個孩子淒慘大哭的模樣,還是心疼,卻也生氣。

看一眼太子的沉默,揮揮手要其他人都退下,肅容道:“爺,我知道你不愛聽。可我還是要說。弘皙這麼針對弘暉,是不對的。不管大人們之間怎麼樣,他們都是孩子。”

“皇家沒有孩子。”

太子的聲音冷的,好似從萬年積雪的天山飄來。

太子妃一噎。

可她真怕弘曣也變成一個,不管想要什麼就去要。就因為他是皇太子的孩子。

“爺,如果您說,皇家沒有孩子。那我們就按照正常分析。弘皙麵對今天的情況,他本來可以處理的很好,皆大歡喜。他為什麼要小孩子的情緒上來,硬是搶來小木劍給弘曣?他比弘暉大四五歲,今天幸好他出手有分寸,吃虧了。如果今天他真打傷了弘暉,爺,這是您願意看到的嗎?”

太子的身體朝後一靠,麵容頹敗。

如果今天弘皙真的打傷了弘暉,事情簡直不可想象。

老父親可能會直接廢除弘皙的繼承權。

太子伸手,搓著臉,聲音模糊:“弘皙畢竟還小……”

“……”

太子妃喉嚨梗住,卻又必須繼續開口,胸腔裡滿滿的都是壓抑。

“爺,我要再強調一次,弘皙比弘暉大四五歲。我很高興,弘皙護著弘曣,我也很感動。就是因為他今天幫著弘曣,我才說出來。‘憐貧惜弱’,他如果覺得自己是皇太子的孩子,高人一等,他不是應該照顧好堂兄弟堂姐妹們嗎?四弟家裡的一格格,比弘曣還小月份。他生氣弘暉不給他麵子,弘暉這麼大知道什麼是麵子?弘暉護著一格格,卻也給弘曣一個撥浪鼓哄著,哪裡不好?”

本來弘曣和一格格爭著小木劍,沒有人在意。小孩子都這樣。

可是已經正式讀書的弘皙加入了,就大不一樣了。

太子妃對此很生氣,眼前浮現四弟妹抱著弘暉渾身上下壓抑的憤怒和心疼,再麵對太子始終一言不發的倔強,理直氣壯地認為弘皙發脾氣很對的樣子,很多話憋在心裡,憋得她得心口難受呼吸都困難:

“……爺,弘皙還打了出來拉架的小叔叔小姑姑們。您是他阿瑪,您教導他。我回去休息了。”

太子妃轉身離開了。

太子看著她的背影,始終緊抿了唇不鬆口:太子妃到底年輕,隻看到一層。今天老父親的處理方式明顯的和以往不一樣。可是太子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明白老父親對弘皙的態度變化是自己的原因,他卻還是不肯和老父親服軟,還是要僵持著,硬抗。

出來書房的太子妃,腳步慢慢,腳步沉重,卻沒有等來太子的回心轉意,仰頭看向頭頂的藍天白雲,心情亂糟糟的一團,迎麵看見幾個新來的貌美宮女穿金戴銀的,嬌嬌弱弱地嬉笑行禮,冷冷地點頭。

回來自己的正院,看見低頭等候的三格格。

太子妃的麵容瞬間變得嚴肅。

坐下來,用杯茶緩一緩嗓子,太子妃揮退了宮女嬤嬤們,攏過來女兒,輕歎一聲:

“昭兒,今天為什麼沒有幫助弘暉?”

三格格還是低著頭。

太子妃眉心一皺,輕聲問道:“昭兒有話和額涅說出來。額涅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額涅來猜一猜,昭兒是不是因為,你四叔自從有了弘暉,更疼弘暉了,生氣了?”

“不是!”

三格格倔強地喊一聲,帶著哭音。

“……那為什麼?”

“四叔更疼弘暉的妹妹,四叔給弘暉的妹妹親手做的小木劍。”

!!!

太子妃哭笑不得,差點笑出聲來。

“那你四叔不疼弘暉,你不是更應該幫助弘暉?”

???三格格懵懂地抬頭,看一眼額涅,一雙可愛的杏眼裡都是疑惑和迷茫。

看得太子妃心裡一疼,卻又因為女兒純真的小感情,徹底放了心。

“你四叔有了孩子,顧著家庭的時間多。可工部每次出來小玩具,沒有你們姐妹的?你頭上的絹花,是京城有名的陳一手做的,是你四叔專門托他,給所有的侄女打造的一套。”

三格格愣愣地伸手,摸著頭上自己最喜歡的杜鵑絹花,驀然生氣道:“額涅,你沒有告訴女兒。”

太子妃一噎。

“好好好~~額涅的錯。額涅以為你的奶嬤嬤告訴你了。”

三格格的表情緩和,可她依戀地摸著絹花,心裡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氣四叔的偏心。

太子妃再接再厲:“……你四叔疼閨女,疼所有的侄女兒。你說你四叔多疼閨女了,那額涅問你,你有沒有你阿瑪多疼你?你有你阿瑪和你四叔,可弘暉的妹妹,隻有你四叔疼著。”

三格格聽懵住了。

伸出來手指頭算一算:“四叔疼閨女,中指這麼長,四叔疼侄女兒,食指這麼長。侄女兒有阿瑪疼著,小手指這麼長,食指和小手指加起來,和中指一樣長?”抬頭看向額涅,帶著一抹傷心的詢問。

“正是那。”太子妃笑著,抱住了女兒在懷裡,輕輕地撫摸她的臉蛋兒。良久,等女兒情緒緩和,輕聲道:“昭兒,額涅希望你記得,不管你阿瑪和你四叔怎麼樣,都和你沒有關係。你四叔疼你,你記得;你阿瑪疼你,你記得。等你長大了,慢慢孝順他們。”

三格格吸著鼻子,眼淚花花地哭著:“額涅,女兒生氣四叔,女兒也知道一哥做得不對。……他們都說,女兒和堂姐妹是不一樣的。堂姐妹們都讓著女兒,女兒很不喜歡。可是弘暉的妹妹不讓著弘曣,昭兒又生氣。昭兒也不知道怎麼了。”

太子妃聽得心神大震。

抱著女兒的手輕輕地給她順著背,克製不住地顫抖著。她不停地深呼吸,不用看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色極其難看,她怕嚇到女兒不敢要女兒抬頭,自己嘴唇哆嗦著,費力地擠出來一句:“昭兒,乖。昭兒是乖孩子那。額涅很高興,昭兒和額涅說出來。”

發現女兒要抬頭,她用力地摟住女兒,將她的小腦袋埋在懷裡,哄著道:“昭兒,是誰告訴你說,你和堂姐妹是不一樣的?”

“阿瑪、一哥、三哥、四妹妹……好多好多人。”

太子妃從來沒有這麼一刻,痛恨太子的言傳身教。

小孩子其實都很是敏感,很會察言觀色。他們天然地通過身邊人的言行舉止判斷自己的行為底線,生存的本能要他們不自覺地討好養育自己的人、地位高於自己的人,下意識地模仿他們的一舉一動。

她緊緊地抱緊了女兒,疼的孩子在她懷裡哼哼也不敢鬆手。她隻慶幸,自己發現的早,女兒的性子還沒有養成。

太子妃抓緊時間,和女兒談心,教導女兒改正過來心思。

也沒忘記,給四福晉送去厚厚的賠禮。

皇太後、皇貴妃、德妃……這些最親近的人,卻是一點動靜沒有。

惠妃的院子裡,惠妃端坐在烏梨木雕花玫瑰椅上,揮退了宮女嬤嬤,麵對恭敬端坐下首的大兒媳婦和八兒媳婦,長長的描金掐絲琺琅指甲套優雅地擺著蘭花指,端起來一杯茶盞,目光看著碧綠的茶湯,香氣嫋嫋。

“如果今天皇太後認為弘暉有錯,皇太後那麼疼弘暉,她會親自打一頓弘暉,安撫弘皙,而不是派人去喊皇上。派人去喊皇上,就是認為,弘皙錯了,要皇上來處理。”惠妃的聲音慢慢的,似乎是一邊說話,一邊思考。

坐在下首的大福晉聽了這話,唇角緊抿,輕聲問:“額涅,我一直教導弘昱讓著弘皙,是不是錯了?”當娘的,哪個忍心要自己孩子天生低人一頭那?大福晉隻要一想起弘暉的虎氣,再看弘昱的弱氣,心裡就難受得緊。

可是惠妃聽了這話,一抬眼,對這個兒媳婦隻有嚴厲的批評。

“弘昱有弘暉的胖氣?弘昱比弘皙還大,如果弘昱不守規矩不敬皇太子的孩子,不管誰的錯,就是弘昱的錯。你一時心軟,會害了弘昱一輩子。”

聽得大福晉默默地低頭擦拭眼淚。

惠妃放過大兒媳婦,鳳目一閃,看向八兒媳婦。

八福晉孝順地笑,小兩把頭上的累絲金鳳輕輕地晃動:“額涅,兒媳婦一定謹記您的教導。”

“嗯。”惠妃對八兒媳婦的政治覺悟很是滿意。“皇上來到後,如果皇上認為弘暉有錯,一定會要弘暉磕頭認錯。皇上沒有。”唇角翹起來,眼裡一片冷芒閃動。“我要告訴你們的是,皇上這番態度的另一個含義。弘皙是皇太子的兒子,是很多人眼裡最完美的皇太孫。按照以往,即使弘皙做錯了什麼,皇上也要顧著弘皙和皇太子的麵子,發落其他人。——可皇上這次沒有訓斥弘暉和四貝勒。這意味著什麼,你們想一想。”

大福晉和八福晉一起心頭震撼。

好一會兒,八福晉皺眉,猶豫地道:“額涅,可能,皇上,就是疼弘暉那。……額涅,弘暉是我家爺和我看著長大的,我也疼著那。”

惠妃點點頭:“有這個可能。”端著茶杯,慢用一口,“但是,不管是這個原因,還是皇上對皇太子不滿意了,這段時間,你們都要做好規矩。你們麵對太子妃,孩子們麵對毓慶宮的孩子,都要和以往一樣敬著。”

這話要大福晉聽不大明白。但她還是答應著:“額涅放心。不管朝堂上怎麼樣,該敬著就敬著。”

八福晉跟前沒有孩子,裝沒聽見。

下午的時候,四福晉特意進宮,告訴幾個關心弘暉的長輩,弘暉很好,被他阿瑪寵著哄著,睡好吃好喝好精神好著。

皇太後聽了放了心,拉著她的手囑咐:“好好地照顧著弘暉,他小人兒這次受到驚嚇,做父母的要多多地陪著。”臉一板:“告訴老四,他要還是隻顧疼著閨女,我要他汗阿瑪打他板子。”

“哎,孫媳婦記得那。”

四福晉笑著答應著,心裡對今天皇太後的維護,很是感激。陪著皇太後說了好些話,一起接見前來請見的幾位宗室福晉,大約小半個時辰,才是鄭重地行禮,退了出來。

到了皇貴妃的蘭藻齋,進來偏殿,皇貴妃正歪在榻上,兩個小宮女給捶腿閉眼養神,案幾上擱了一盤橘子、一盤櫻桃,一本翻開的,藍草染的書麵有淡淡的草木清馨。皇貴妃聽見她請安的聲音,抬手直接揮退了宮女嬤嬤,示意她坐到榻上。

“弘暉怎麼樣了?老四怎麼教導的?”皇貴妃歪著沒有動。

“弘暉好多了。”四福晉心疼兒子,卻也孝順長輩。恭恭敬敬地坐著,老老實實地回答:“爺一直陪著弘暉,說,說弘暉很好,說我們越好,喜歡我們的人越少。說不要害怕他會保護弘暉,……還說,弘暉今天做得對。說,遇到有人要傷害你,可以憤怒,可以傷心,但處理和麵對的時候,不能帶有情緒……”

皇貴妃滿意地點頭:“小孩子要好生教導著。人呀,一輩子,一方是實力強大,另外一方麵,是心性強大。”冷冷一笑,“弘皙主動打弘暉,說明他在心虛著那。”

“皇額涅?”四福晉愣愣地看著,皇貴妃這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麵。

“嚇到了?”皇貴妃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今天呀,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

四福晉聽到心臟“砰砰”跳。她知道皇貴妃經常和爺商議一些事情,她從來沒想到,皇貴妃會告訴她一些。

“你是老四的媳婦,是弘暉的額涅,這些,本該就是你知道。”皇貴妃眼睛一眯,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歪著,心神陷入回憶裡。

“當年,我小的時候進宮,見到皇太後姑姑,姑姑抱著我在膝蓋上,說‘將來嫁給你皇上表哥做媳婦,好不好’?姑姑很疼我,我長得和姑姑很像,六七分相似。皇上也很疼我。皇上長到大婚的年紀,皇後的人選,多少人盯著,……”

太皇太後為了要康熙親政,當年和親兒子順治鬨得那麼僵硬,一心要蒙古貴女做皇後。卻是為了孫子妥協,親自給選了赫舍裡家的姑娘做皇後。

此舉要鼇拜和遏必隆大為不滿,公然在少年康熙的麵前大罵:“滿洲下人之女,如何能做大清的皇後?”可以說,康熙的大婚之禮,是在一片反對聲音裡舉辦的,其中坎坷,皇貴妃也不大清楚。

赫舍裡皇後是一個好的,也是一個聰明的。她知道康熙對四大輔政大臣的痛恨,割舍掉赫舍裡家女兒的身份,一心做康熙的皇後,甚至不惜冒死生下一皇子胤礽,遇到康熙一個重情的皇帝,反而對赫舍裡家更看重了。

說到這裡,皇貴妃微微一笑:“赫舍裡皇後臨終之際念著一皇子,皇上冊封繈褓裡的一皇子做皇太子,以嫡出皇子的名義。惠妃親眼目睹,怎麼能不恨?這麼多年來,惠妃因為當年冊封皇太子的事情,一直執念要老大做皇太子,要她自己做皇後。”

“皇額涅?”四福晉微微驚呼一聲,又忙伸手捂住嘴巴。隻用眼睛詢問皇貴妃:“惠母妃她?”

“看不出來?”皇貴妃歎息道:“你們看不出來,皇太後和皇上都心裡明鏡。”

四福晉震驚了。

皇貴妃整一整身後的彩鳳牡丹團靠墊,一身石青織銀絲牡丹團花旗袍,顯得大氣而端莊,一支雙鳳銜珠金翅步搖晃在耳邊,珠寶之光襯托她的目光,深邃而溫柔。

“赫舍裡皇後、惠妃、宜妃、榮妃、德妃……隻要有兒女的,誰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們爭?宜妃,看似不爭不搶的,隻爭皇上的寵愛,其實兩頭討好,要老五胤祺跟著老四,要老九胤禟跟著胤禩,間接跟著胤禔;榮妃,一麵認同皇上的布局,要胤祉跟著皇太子。一麵鼓勵三公主和胤祉,與胤禛保持友好關係,謹慎小心的凡事也不得罪惠妃一係……”

皇貴妃嗤笑一聲,鳳目一轉,落在兒媳婦的身上。

四福晉眨眨眼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手上拿著一個橘子,慢慢地剝著。皇貴妃一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冰涼的,潮濕,有澀澀的觸感。皇貴妃動容道:“害怕嗎?”

有長久的靜默,婆媳兩個半點聲息也無。四福晉隻默默地剝橘子,看著橘子瓣上白色的脈脈,那絲絲縷縷的白,在紅色的橘子上格外明顯也朦朧。良久,四福晉眨眨眼,抬頭看著皇貴妃,眼角含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皇額涅,我知道,爺……是做大事的人,不管他要做什麼,我都不怕。”

皇貴妃頷首,心裡漫出一絲欣慰:“不錯,你和老四也是有緣分,一開始我看你安排侍妾格格們生孩子,還在擔心你……。”皇貴妃再次握住她的手,還攥著她的手更用力些,切切道:“作為婆婆,我喜歡你是最賢惠的兒媳婦。可人心啊,都是肉長的。老四,我養他長大,他的性子,不是兒女情長的人。”

“皇額涅,”四福晉坐得端正,淡淡揚起小巧的唇角,“是不是,凡事凡人,都有因果?”淡掃娥眉,妝容清淡,穿著一件寬鬆的月白色旗袍,旗袍上繡著粉色的纏枝蓮花,柔婉的聲音如靛藍的植物暈染的月色寧靜恬淡,“爺選了我做他的福晉,這是我的因果。”

四福晉剝著橘子的手停頓,眼中柔情似江南的春水伏波,好似盈盈望著夫婿每天出門的背影,靜靜無言凝望。

皇貴妃凝視兒媳婦的眼波,心中五味陳雜。她知道,要多麼很愛很愛一個人,才會有這樣纏綿的眼神。隻是兒媳婦的綿綿深情,從不好在不懂情愛的老四麵前表現出來。

皇貴妃默默地歎息了一聲,她不會再以這樣的眼神看著皇上表哥了。

婆媳兩個慢悠悠地說著過往,用著水果,細碎的春日陽光似活潑的輕霧繚繞,落在空闊明亮的蘭藻齋偏堂中,彆有一種明亮明媚的氣息,仿佛《詩經》詩歌彌漫的兒女情長。四福晉安靜地聽著,不懂的就問,含笑的目光有一種沉靜的溫柔,仿佛清泉之水流歸一處,隻歸在夫婿那憊懶的俊朗麵龐上。

先皇留下的,其餘的三大權臣都倒下了。

遏必隆的女兒·鈕祜祿皇後明明身份最高,變成了繼後不說,都沒有一個孩子。

但是,鈕祜祿家的榮耀,靠的是軍功,不是嫁女兒。鈕祜祿·遏必隆的母親,還是老汗王努爾哈赤最寵愛的女兒。可見功勞之大。

鼇拜所在的瓜爾佳一係,與鈕祜祿家同為開國五大功臣之一。康熙處罰鼇拜,卻不能動那一係的瓜爾佳其他任何一個。外頭三藩戰亂,朝廷急需團結滿洲軍功集團,鈕祜祿皇後的妹妹進宮,生一位皇子。她作為親表妹進宮,管理宮務。這是後宮平衡。

皇貴妃搖搖頭,眨眨眼,此時再去回憶當年的那些不甘心,隻覺得天真爛漫的可愛了。

她莞爾一笑,麵對兒媳婦呼吸急促明顯嚇到的模樣,眉眼淡然:“你說得對,凡事凡人都有因果。這因果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爭到現在。乳臭未乾的皇孫們也開始爭鬥了。這是愛新覺羅家,注定的命運。”

四兒媳婦今天護著弘暉的舉動還在眼前晃悠。老四教導的弘暉,這還不到四歲,就敢和弘皙打架。皇貴妃含笑咽下一口櫻桃,笑得舒暢。

今天,如果是大皇子家、三皇子家的孩子……大福晉、三福晉……早磕頭道歉了。

當然,如果是大皇子家、三皇子家的孩子……也不會和皇太子家的弘皙打起來不是?孩子們雖然小,但都模糊意識到,同為康熙的孫子,弘皙地位不一樣,都默契地以弘皙為尊。也就弘暉了,被老四教導的,天生一根傲骨沒有蒙上一點人間灰塵。

皇貴妃保養得宜的臉上有一抹釋然的笑:“人啊,誰能逃脫了因果?大清要蒙古騎兵幫助進關,就有了太皇太後和先皇的矛盾,有了皇上年幼登基,四大輔政大臣。進而有了如今的後宮前朝形勢。說起來,你的那個婆婆做宮女的時候,當年啊,還是鈕祜祿皇後舉薦給皇太後,皇上在慈寧宮中看中的那。”

四福晉聽著,臉色微微發白,喉頭乾燥得發痛,像吞了顆毛栗在喉頭,吞下也不是,吐出也不是,隻這樣哽咽著刺痛難受。心沉沉地突突跳著,滿嘴的鐵鏽味。

“鈕祜祿皇後學問高,看人準。否則,宮裡那麼多新生的小阿哥,為什麼皇上將胤禛抱給我養著?到你那婆婆又懷了六阿哥,你以為,六阿哥的體弱,是誰動的手腳?你嫁進來的第三年,宮裡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你那婆婆可不是吃素的,隱忍這麼多年。”

皇貴妃悠悠的聲音響在耳邊。

四福晉今天真的是,震驚過度,世界觀重新塑造一遍。

鈕祜祿皇後有大才,和赫舍裡皇後拿命拚、拿情拚的做法不同,她絕情,擅長布局。痛恨皇上的薄情和打壓手段,臨死之前在後宮插了一根針,插在皇上的心口上。要皇上念著記著,將自家爺抱給皇貴妃養著。

平妃作為赫舍裡家的女兒,容不下自家爺這個副後養子的存在,卻礙於皇貴妃的保護無法動手,遷怒於德妃,導致六弟一出生就體弱。

皇上不好處理赫舍裡家的女兒,皇太子的姨母。

德妃隱忍多年,於平妃好不容易有孕的時候動手,要其流產,再也不孕。

良久,四福晉的臉上恢複正常的血色,動動僵硬的身體,換一個姿勢坐著,還是覺得這暢春園冷颼颼的,特彆想自家爺。麵對皇貴妃取笑的目光,她有點神情恍惚,也不再強撐不害怕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婆婆:“皇額涅,……”

“是不是想問,我的想法?”皇貴妃吐兩粒橘子核在痰盂裡。

“皇額涅,兒媳想知道。”四福晉咽下一口唾沫,無端的嘴唇發乾。

“吞兒”一聲,皇貴妃因為她緊張的模樣樂不可支,伸手指著她的腦門,罵道:“想問就問,我還能吃了你。我呀,對皇上一直有怨言,一直要胤禛爭皇太子的位子,給我爭一口氣那。你那個婆婆一貫裝啞巴的,今天麵對兩個孩子打架,也是不顧禮儀規矩,要護著弘暉。可見也是不打算再忍的。”

四福晉,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蘭藻齋的,腳踩棉花,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皇上到底是薄情,還是重情,不是她能說的。

皇上能教導皇太子才華橫溢,教導其他所有的兒子們,都沒有能力或者資格和皇太子競爭。即使是大皇子,也隻敢去爭,不敢硬來。

可是,爺不是。他長在皇貴妃的跟前兒,打小兒受到最好的保護和教養。他的天性驕傲有悟性,一身骨頭怎麼砸也不彎不碎。

爺教養的弘暉也是。家裡的兩個女兒也是小虎妞。

皇太子、弘皙阿哥,利用身份壓製都攏不住他們。

爺和皇太子爭。

弘暉和弘皙爭。

這就是愛新覺羅家兒郎的命運嗎?

看似男子擺出來的擂台,其實,處處都有女子的痕跡。

太皇太後、皇太後、赫舍裡皇後、鈕祜祿皇後、皇貴妃、惠妃、宜妃、德妃……甚至以前的,出身烏拉那拉家的老汗王大福晉,生下了多爾袞和多鐸,一碗奶湯斷送嫡次子代善的繼承權,即使被迫殉葬,還是留下遺澤,多爾袞領兵進關,改變天下人的命運。

四福晉進來德妃居住的院子門之前,深呼吸三次儘力緩和表情,見到了德妃,還是被她一眼看出來。

德妃正在修建花枝,四福晉幫著她將剪下來的花枝收拾出來,在靠窗的桌子上插瓶,德妃微微一笑:“是不是你皇額涅和你說了什麼?”

你們都是大佬。四福晉老實地點頭。

“彆怕。”德妃左右看看插好的花瓶,語氣平和淡泊。“你呀,就是被老四寵著太順了,沒經過事情。這是好處,也是項弱處。你知道當家主母全權管家,手裡的權利多大嗎?”

“知道……知道……”四福晉紅著臉,點頭如小雞啄米。

都能左右國家運承了。

憑的不是肚子能生,憑的是腦袋和手上的權利。

德妃款款看著她:“我聽說,皇上派了兩位太醫給你們調理身體?趁著年輕,再生兩個,正好。”

四福晉幫忙搬著插好的花瓶放在茶幾上,微帶著沉著的鼻音,緩緩道:“爺說,生孩子辛苦,……”

德妃:“……”

四福晉深深地看德妃一眼,嘴角揚成一個無奈而乾澀的笑容,表明態度:“額涅,我也想再要一個孩子。剛皇額涅也問了。”

德妃:“……”

“你家的爺們啊,我也不知道該說他聰明還是木頭。”全四九城論寵著妻子的用心,他絕對是第一個。可他就能說出:“生孩子辛苦,要格格侍妾們生……”的話。德妃含蓄地微笑,撇著她要哭出來的樣子,提點道:“可能有些聰明人,就是有一竅不通。這對你是大好事。”

四福晉沉默地看著手裡的玫瑰花束,爺不懂情,對後院的鶯鶯燕燕就永遠不會另眼相看,自己的地位穩穩的。可她還是存著期盼。是她貪心了嗎?

年輕的女子,陷在情中,可不是都會貪心嗎?德妃低頭撥著纏在花枝上的壓襟珍珠串兒,也不看她,施施然道:“時辰不早了,還有事情嗎?”

“有。去看望蘇茉兒嬤嬤。”

“嗯,去吧。”

四福晉行禮告退,走出去又回來,問德妃:“額涅,宮務那?”宮務這樣重要,皇額涅為什麼要讓出去給太子妃嫂嫂?

“說來有點話長,回家去問孫嬤嬤。”

四福晉眼睛一亮,答應一聲:“哎。”再次行禮退下。

來到蘇茉兒嬤嬤的住處,樸素的青草地野花遍地,連院牆都沒有。屋子門口的湖邊都是蘆葦,也沒種竹子。兩個宮女、兩個嬤嬤給她請安,她笑著點頭,順著被踩出來的小路,進來屋裡發現蘇茉兒嬤嬤躺在靠窗的榻上睡著了。她今天一趟心神耗費有點大,又因為琢磨自己貪心的可能,傷心難忍,搬來一個馬紮,趴在蘇茉兒嬤嬤的床頭,閉目養神。

蘇茉兒迷糊一覺醒來,伺候她的小宮女指著她床頭,她一看是四福晉,大體猜到四福晉的來意,知道弘暉一切都好,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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