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外頭傳來一聲大喝,是九阿哥胤禟。他大踏步進來,黑胖臉上一臉的笑:“給四哥四嫂八哥八嫂請安。剛弟弟來了,在門口聽四哥說話,就沒有進來打擾。哎呀,四哥說話越來越好聽了,我都聽入迷了。”
“九弟/九哥/九爺/九叔。”一屋子的人因為他的到來,都站了起來。其他人都給他請安。胤禵給他搬來一個繡墩,他坐下來,端起一碗奶湯一仰脖子喝完,一臉欽佩地四哥:“四哥,我聽說後真是擔心,聽你說完,心裡亮堂了。求情,表明對子嗣的態度,皇父的體諒和支持,展示恩愛,嘿,齊活兒!”
“不是齊活兒。”胤禵急急地看向四哥。“四哥,十三哥和我的差事那?”
“咳咳。”八爺一直壓著的一口氣舒出來,氣惱地給胤禵一個白眼:“事情解決了就好了,你還要差事?”
眾人都笑了,沉悶壓抑的氣氛消散一大半,八福晉臉上激動地落淚,催著道:“四哥,我們現在就去刑部?”
四爺一樂。
鄔思道笑道:“八福晉,請不要著急。還有一條,博取同情!”
……?
眾人不大明白。卻是四福晉憐惜地看一眼八弟妹:“這個我最知道。八弟妹吃了很多苦。”看向四爺和鄔思道:“爺,鄔先生,這話,還是不要八弟妹說,要八弟心疼地說,我來說。”
“四嫂~~”八福晉反而第一個反對。“我哪裡有什麼苦?我好得很。”
“四哥,我知道了。”八貝勒表情黯然,因為福晉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話,越發愧疚不安。雙手捂著臉,哽咽道:“都是我沒有照顧好福晉。”
“爺!”八福晉著急地要起身安慰八爺,被四福晉一把拉住,跟護著姐妹的傳說中的娘家人一樣,無端的要她的腿腳不能動了。
鄔思道因為八爺夫妻的情狀,思及自己和表姐的過去,一聲歎息:“四福晉,您說,也有護短的嫌疑。不如要八爺府上的下人,常去消遣的地方上的人說,要流言說。”
!!!
眾人都看向這瘸子,真真是心細如發,把握人性透透的。
四福晉一愣,愛憐地拍拍八弟妹的手。
四爺和鄔思道對視一眼,眼裡含笑。
胤祥摸著下巴,感覺嘴巴上有點乾,知道是急得,端起來碗用一口奶湯,言道:“鄔先生說的有道理。流言嘛,我們也會傳。更何況,我們傳的不是流言,更真實可信。”一抬頭,看向四哥:“四哥你快說,我和十四弟做什麼?”
“你們進宮。”四爺乜一眼兩個弟弟意氣風發的麵堂:“你們去找皇父哭訴。替八弟哭出來委屈。”
!!!
眾人對四爺/四哥那真是頂禮膜拜了。
四爺轉頭看向胖兒子:“弘暉,你聽了,有什麼要說的嗎?建議?還是哪裡不懂的?”笑著,懶洋洋的。
弘暉端著小胖臉,自覺自己有任務幫阿瑪補充,鄭重道:“阿瑪,八嬸嬸的好處很多哦。八嬸嬸對弘暉好,對妹妹好,對堂兄弟姐妹們都好。”
“嗯,阿瑪知道了。這也是你八嬸嬸的一個好兒。”四爺眼含鼓勵。
弘暉頓時勇氣大了起來,孝順地端著奶湯碗給阿瑪:“阿瑪,弘暉不懂‘有點大膽’。阿瑪,弘暉還有好多不懂,但是八嬸嬸著急。弘暉晚上再問阿瑪。阿瑪,還有需要做的事情嗎?弘暉也能辦差哦。”
四爺端著胭脂紅釉色湯碗,享受兒子的孝順,高興於兒子抓住一個重點:“好,阿瑪有需要就使喚你辦差。弘暉真棒。”
弘暉美的大眼睛眯眯成一條縫,看一眼阿瑪,看一眼額涅,身後好似有一條尾巴翹上天。
四福晉無聲地笑,胸腔裡充滿為人母親那細細綿綿的母愛。
在座的其他人看向胖孩子,都笑了出來。所有人看著胖孩子都心窩裡暖烘烘的,大冷的天好似身在夏天。尤其八貝勒和八福晉:弘暉記得他們對他的好兒那。
八爺最擔心的事情有了解決方法,將弘暉的問題稍作思考,隱約明白一點四哥的全盤計劃,看向鄔思道。鄔思道點點頭。
八爺心裡一陣溫暖,更有不安,皺眉道:“四哥,我自己去請罪就成。”
“你的罪你去請。四哥的罪,四哥自己請。”四爺隨口一句回答。
*
八貝勒、八福晉收拾自己整整齊齊的,一起做馬車去刑部。
胤祥和胤禵在四哥這裡換一身進宮的正式衣裳,騎馬去宮裡。
胤俄一琢磨:“四哥,我要人寫劇本傳唱。”轉身跑了。
胤禟去找人完善、實施八福晉的正名、博取同情計劃。
如此一來,書房裡走了一半兒,留下的四爺一家人是最閒的。
當然,四爺還有門頭溝和國子監的事情跟進,看一眼牆上自鳴鐘的時間門,關切的目光落在四福晉身上:“福晉領著孩子們先用晚食。”又看鄔思道等人:“鄔先生、性音大師、文覺大師,你們也先用晚食。”
弘暉一拍胸膛:“兒子陪阿瑪。”不防小肚子“咕嚕咕嚕”,弘暉一把捂住肚子,聽到阿瑪笑話他,撲到阿瑪的懷裡就猴鬨著:“阿瑪不笑阿瑪不笑。”
“好~~阿瑪不笑。”四爺還是笑。
四福晉笑道:“弘暉,和額涅一起去用晚食。你的妹妹們姨姨們都想你了。”
弘暉摟著阿瑪的脖子不鬆手,鼓著胖臉:“要阿瑪一起。”
鄔思道笑道:“四爺,您陪著一家人用晚食。如果年羹堯和隆科多回來了,先和我們一起用晚食。”
四爺看向福晉,看看懷裡的胖兒子,無奈道:“好~~我們一起去用晚食。”一彎腰,將鬨騰的胖兒子背在身上,對福晉道:“走著?”
弘暉趴在阿瑪的背上,一張胖臉得意開心的笑兒。四福晉很是無奈。可是弘暉還有惦記,朝額涅撒嬌:“額涅,還有貓兒狗兒一起,弘暉兩天沒見了。”
“好~~”
四福晉聽著父子兩個嬉笑地說著貓兒狗兒的趣事兒,板著臉,不想搭理他們。
書房裡,鄔思道、兩位大師望著一家三口的身影,四爺馱著胖孩子的欣長身影,對視一眼,笑嗬嗬的。
夕陽西下,炊煙嫋嫋。四爺府上的廚房聽到擺膳,麻利地端上來準備好的羹湯大菜,烹飪先要現炒的青菜,一片熱火朝天。
正院一桌,後書房一桌,各個方麵的下人們也都輪流開始用飯。
離開的兄弟四個,則是顧不上吃飯了。
八爺和八福晉漫步出來四貝勒府,一回頭,看著夕陽餘暉,陽光那麼淺淡,陽光那麼猛烈,灼痛兩個人的頭腦。八爺微微睜開眼,觸到那一雙隱忍著不亞於自己的焦灼和苦痛的雙眼。“我什麼都好,我什麼也不怕,我隻擔心你——福晉,我想著你可能會不信我。卻要親耳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受著各種異樣的眼光。”上輩子福晉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他踉蹌著退了兩步,喑啞道:“我情願自己承擔一切,永遠不要福晉受傷!”他停一停,“我真擔心……”
現實如一把鈍重的鏽刀,一刀一刀割裂夫妻之間門所有的信任,八福晉淚流滿麵:“爺你擔心,豈不知道我更擔心你。我是你的妻子,你在外頭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但你若有了外心,我一定知道。你看,我就是這樣懂你。”八福晉哽咽,狠一狠心道,“人人都說我是妒婦,我都不怕,我本就是這樣驕傲潑辣的女子。爺你身子正你怕什麼那?我信任爺。”
有風吹過,衣擺簌簌作響,像落著一陣溫和的珍貴春雨。落日陽光透過冬青梅花細碎的間門隙落下來,溫暖熱情。此時此刻,他們從未有過的知道彼此的心意。
“福晉不怕,爺也不怕……”八爺喃喃良久,仰天疏狂大笑,眼角隱有清淚湧出。拉著八福晉的手,八福晉的手手那樣冷,像是大雪的天氣浸在冰水中一般,沒有任何溫度。可是八爺握緊了,握住了,望著前方長長的好似永遠走不完的長廊,大聲地喊著:“爺不怕。福晉跟著爺走著!”
“哎!”
八福晉響亮地答應著,挺直了脊背抬著頭跟著他的腳步,邁著胭脂紅緞繡竹蝶紋花盆底鞋。胭脂紅的底子上,釘綴著玉石做的萬字不到頭圖案,並著蝙蝠和彩帶等紋樣,諧寓“萬代福壽”;鞋幫上繡製紛繁細巧的竹蝶紋,鑲以金線盤成的曲木紋綠邊,精巧無比。繡鞋前頭的紅穗子隨著八福晉的抬腳落腳,劃著一道道美麗的弧線,如同八福晉此刻的甘之如飴。
八爺牽著八福晉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著。
這則流言狠毒,是四福晉和八福晉都想不到的嚴重。說八貝勒有外室,外室子,涉及的不光是八貝勒的家庭紛爭,更是直接扒下來八貝勒的賢名兒,大傷皇家的顏麵。
真相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世人都喜歡聽八卦,分不清也不去分真相,端看誰怎麼表演。
而這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視名聲的時代。
內裡再臟再亂,也要大被子一蓋光光鮮鮮的。偌大的大清國這麼多家庭,三千萬之多的人口,扒灰的、養小叔子的,爬牆頭會隔壁王二的……數不勝數。男子養外室女子養漢子的也不少,隻要你有錢。
尤其理學幾百年下來,這片土地的人好似被壓抑得很了,報複性地要從心,從人性,導致男風都變成了正常。
但都不能被爆出來。捂著不嚴實的被相關人,比如丈夫、老婆……知道了,殺人害命打官司的多了去了。當官的,被禦史們彈劾掉頂戴花翎的也不少。
隻是,八爺都不能要八福晉知道。
混賬雍正給出來最完美及時的解決方案,辦的好了,還可能收獲一波好名聲,要皇家的家風也刷新一個檔次——重視嫡妻,重視禮法想先要嫡子,夫妻恩愛……即使是八福晉的吃醋,也要世人理解:哪對夫妻關起門來過日子不是這樣?隻不過八福晉潑辣一點兒,口頭上不饒人,導致之前被人汙蔑。
八爺抬頭,仰望天上的晚霞絢爛,轉頭看一眼八福晉,恰好八福晉也看過來,相視一笑。
刑部門口,人山人海人群鼎沸,一群九門提督的官兵押著十多個人來,都沒有路走。因為八貝勒和八福晉車馬儀仗隊的到來,瞬間門安靜。
侍衛隊高大挺拔地走過,最華麗的一輛馬車緩緩停下來,四匹高頭大馬,紅蓋、紅幃,高六尺、寬六尺、深八尺,古檀底座,朱紅梁脊,鏤金為輪輞,丹青畫轂軛,華蓋的四角都墜有鏤空的金球,頂上以金銀鑄雲鳳花朵為簷,滿滿的皇家威嚴。衣著錦繡的官帽小廝搬著腳凳上前,打開馬車的門和簾子,一身團龍補子石青官服的八貝勒下來馬車,愛護地扶著八福晉,花團錦簇的一腳落在腳凳上,再一腳,並肩攜手走著。
人群被震懾,條件反射地紛紛行禮,還不自覺地讓開一條路,不少人大著膽子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八貝勒氣度翩翩溫潤如玉,八福晉神采飛揚宛若神仙妃子,好一對璧人!
八福晉自信張揚地笑著,和夫婿一起麵對刀林劍雨,要她徒然生出一股子勇敢的意誌,渾身發熱,眼裡的光芒和她彩繡輝煌的裝扮一樣明媚豔麗。
八貝勒要拿出來他兩輩子最好的演技,卻是此刻,不知道怎麼的,心生一抹傾訴的**,一抹發自內心的真誠,他的福晉這麼好,他要告訴四九城的父老鄉親們!
“鄉親們,免禮免禮!快快起來。”
八爺鬆開八福晉的手,臉上笑容自然親切:“鄉親們,都無需行禮,這位老伯,快起來。”一彎腰雙手扶起來一位老人,看見小孩子,摸摸孩子害怕的臉頰哄著笑一笑。發現外圍還有人沒起來,吩咐侍衛們:“去看看。”大聲地喊著:“鄉親們,快起來!”
人群因為八貝勒的表現情緒激昂,發現八貝勒和八福晉因為外圍還有人沒起來,親自走過來,不知道怎麼的就忘記八爺的八卦了,不知道誰第一個喊了一聲:“八爺好,八福晉好。”都激動地跟著高喊:“八爺好、八福晉好。”
八爺揮手大喊:“鄉親們好!”
人群更激動了。
刑部大堂裡,安布祿等一乾官員們,九門提督的托合齊等官員們,麵對一個大堂跪不下的造謠犯人正焦頭爛額,聽到衙役來報,八貝勒和八福晉來了,都到了儀門門口了,趕緊地起身去迎接。
宮裡頭,溫暖如春的乾清宮偏殿,膳桌擺開,膳房太監打開一個個黃釉大碗蓋,美食的香氣溢滿整個屋子,康熙也剛開始用晚食。
身邊跪著一個音圖。
康熙麵前的酸菜大肉鍋子咕咕冒著熱氣,要他食欲大開,端起來湯碗拿起來金鏨花龍紋勺,待要用一口酸菜魚湯,卻到底是吃不下,一轉頭,忒是無奈道:“你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說吧,朕一定不生氣。”
慎刑司首領音圖跪著不動,跪的筆直:“皇上,臣知道消息了,不告訴您,臣有罪。臣在等,等處理事情的人來,再說。”聲音宛若蛇嘶嘶的嘶啞。
“是老四去處理的?”康熙大約猜到了,一定是太子又鬨出來荒唐事情,音圖生怕自己氣大傷身,等老四處理了,再告訴自己。斜他一眼,到底還是氣。“朕吩咐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查的差不多了。表格也已經整理好了。在臣的袖筒裡。”
“哦~~”
康熙不再說話了,氣得端起來碗開始喝湯。
太子這個外室的孩子,康熙的打算,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找一個沒有子嗣的宗室家庭收養了。即全了血脈之情,也免得日後爆出來什麼,帶累一家人的名聲。
當然,這個宗室人家要好好地選。
聽說老四借去了年羹堯和隆科多幫忙,一個跟著老十三去門頭溝,一個跟著老十四去國子監和刑部大牢,心裡罵老四小子就是狡猾,卻也放下一半的心。
得知兩邊的紛爭都按下去了,尤其國子監的,聽說隆科多去了,生怕這個兵痞子做了什麼,皇親國戚老臣們都不圍堵自己了,心情正好的時候,音圖來跪著。
問也不說。
就是跪著。
康熙這鬨心的。
喝完一碗湯,聽到有誰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喚,轉頭看音圖一眼,正要罵他,小太監來報:“皇上,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請見。”
“吆喝!”康熙樂了。斜一眼明顯動容的音圖,吩咐道:“要他們進來。”
胤祥和胤禵進來,打著馬蹄袖“啪啪”,精神抖擻地請安:“給汗阿瑪請安。”
康熙的“起來”話音剛落,不知道誰的肚子又“咕嚕咕嚕”。
康熙:“……”再一看胤禵,那兩眼看著自己的鍋子,都冒綠光。
胤祥摸著肚子嘿嘿笑:“汗阿瑪,兒子和十四弟,還沒吃飯那。”
“行啊,來蹭飯來了。坐下來,吃吧。”看一眼音圖:“你也起來,吃吧。邊吃邊說!”最後一句頗為嚴厲,嚇得三個人齊齊臉上一肅。
“兒子/臣謝汗阿瑪/皇上賜飯。”
四個小太監給端來漱口水洗手水,擺上碗碟筷子。梁九功領著人都退下。三個人簡單洗漱了,戰戰兢兢地坐下來,胤祥作為最長的哥哥,小心翼翼地窺著老父親的臉色,示意十四弟給老父親燙菜,自己用公勺給老父親舀一小碗八寶豆腐,雙手捧給老父親,獲得一個大白眼,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氣,開口。
“汗阿瑪,是今天下午,出來一件事情,八哥氣得吐血,八嫂的模樣更是見者落淚。四哥很生氣,心疼八哥,就,就,要刑部和九門提督去抓人。”
當頭一個大雷劈下來,康熙一口豆腐含在嘴巴裡,懵了。
刑部和九門提督去抓人?
刑部就罷了,還九門提督?
康熙咽下口中的豆腐,放下小碗,笑盈盈道:“膽子夠大的啊。要九門提督去拿人。理由那?”
胤祥因為老父親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嚇得一低頭,端起來自己的湯碗一口氣喝了一碗魚湯,腸胃舒服了,人的膽子也大了,低頭道:“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刑部有人告狀,說他家少爺的一個外室有了孩子,因為和主母有矛盾,逃跑了,還汙蔑說是八哥的孩子。汗阿瑪,這就是仗著之前八嫂的名聲問題,故意的。四九城都說,就是因為八嫂善妒,導致八哥養外室,現在外室懷著孩子都給嚇跑了。”
康熙挑了挑眉,好奇道:“哦?說的義憤填膺的,朕聽著,怎麼奇怪的很?壞人做壞事的時候無法無天,遇到事情第一個找官府,這個朕知道。可你四哥,反應這麼快?”
有一瞬的猶豫,胤祥咬一咬唇,還是讓話語從唇齒間門清晰流出:“是四哥要人去告狀的。”
康熙的眉心漸漸擰成川字:“你四哥……”
胤祥微一躊躇,還是說了出來:“是那個外室造謠說她肚子裡的,是八哥的孩子。四哥沒有辦法,就要人去四處傳話,說那不是。擔心直白地說不是,沒有人信,就編造了一個故事。”
康熙矍然失色,冷下臉道:“胡鬨!因為這點小事,就要九門提督去抓人?!知道大清律關於誹謗罪多重嗎?都是無辜的老百姓!”
胤祥一起身,跪下來,胤禵和音圖也都起身跪下來,胤祥俯下身體,懇求道:“汗阿瑪,四哥不是要打殺他們,已經要八哥和八嫂去刑部給求情放人了。也要八哥八嫂解釋了,不是八嫂嫉妒容不下侍妾,是先要一個嫡子,三十歲之前不著急子嗣問題。”
康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連聲音也冷得沒有任何溫度:“擅自做主要九門提督出動,興師動眾。”
“不興師動眾,哪裡抓得住那外室?汗阿瑪,那外室太可恨,那孩子父親更可恨。八哥被這樣汙蔑,以後還怎麼出門見人?八嫂脾氣暴烈,萬一信了鬨起來,家宅不寧。說句嚴重的,八哥一輩子的前途都要沒了。萬一府裡今年有了孩子,好好的孩子也被人說成外室的孩子。”
沉默太長久,幾乎能聽清彼此呼吸的悠長之聲。仿佛連時光也就此凝滯不動,化成一層層不見形的凝膠,逼得胤祥胤禵音圖的額頭沁出一滴滴的冷汗。三個人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良久,打頭的胤祥額頭一滴冷汗落下,落在厚厚的富貴吉祥地毯上,轉瞬不見蹤影。
良久,康熙終於說了一聲:“都起來吧。”他淡淡地看著這三個人艱難地起身,“用飯吧。和朕說一說,你八哥怎麼樣了?”說罷,他重新拿起來筷子,便開始用菜。
三個人尤其胤祥隻覺得身心虛弱,整個人都頹敗到底了,看著康熙端坐用飯的老邁身影,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汗阿瑪……”
康熙的手在夾菜的一瞬驟然收住,頭也不抬地問道:“你們四哥要你們來乾嘛的?”
胤祥傷心道:“要我們來幫八哥哭的。汗阿瑪,八哥的模樣,真要人擔心,他完全就亂了方寸,絕望了。不知道多少人說孩子是他的,才是合理,因為八嫂嫉妒的名聲人人都知道。……八嫂的樣子更嚇人,四嫂哄著,跟哄孩子一樣。四哥也是關心八哥,……不得已這樣辦的。”
康熙愣了一瞬,徑自用飯菜。胤祥上前,給他在鍋子裡夾一小碗燙菜,雙手捧給老父親。康熙想說“你們就這樣幫你們八哥哭委屈的?哭都不會哭,……”喉嚨堵著難受。
端起來盛有燙菜小碗的一刻,他忽然覺得眼角微涼,像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瑟縮在眼角,不肯再流露分毫。他伸手,才發覺有一滴淚凝在自己指尖,在暗淡的黃昏光暈之下,恍若冷雪無聲。
會是太子的那個外室嗎?看音圖的模樣,是的。太子參與其中了嗎?是的。老四查到太子外室,老八應該查到一點點。老十三、老十四都不知道太子有外室。但根據太子和老四、老八的關係,應該能猜到此事多少和太子有關。
所以,胤礽是要將孩子給老八?
這是侮辱誰那?外室的孩子過繼給老八,這樣的方式?
奇異的,康熙很是平靜。他想傷心,他也覺得自己這反應大不對。卻又好似那一滴淚流出來了,什麼傷心也沒有了。
看一眼肅手站立的三個人,康熙啞聲道:“坐下來用飯。吃飽了再說。梁九功,進來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