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孩眨了眨眼睛, 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拿筷子的手也停了下來。
話說出口，方明遠自己也愣住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有一天他會因為一個女孩的失望與低落而‘口不擇言’。
“方老師？”
女孩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將方明遠從走神之中拉回來, 他視線落在女孩身上，看了幾秒後，唇角彎起不太明顯的弧度，聲音稍稍放柔和了一些, 笑道，“你們這次的行程是七天, 這才剛開始，你努力一下，夢裡什麼都有。”
假如這時候有錄像有後期，那歲歲腦袋上肯定會被加上一排的問號, 她瞪大眼, 不敢置信的看著方明遠, “方老師你……？？？”
“快吃飯吧。”方明遠笑道。
女孩瞪圓了眼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愛，臉上表情似乎在說——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方老師！
“哦。”悶悶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小情緒。
方明遠垂下眼眸，眼中有明顯的笑意, 很快這份笑意又變成了彆的。
夢裡什麼都有, 的確是這樣。
但有的時候, 夢是可以被造出來的。
他很少承諾什麼，但承諾過的事情，就必然會做到。而他剛才跟女孩說的話，雖然算不上是承諾，他也會嘗試著去實現它。
……
接到自家兒子的電話，方文濤很是意外，“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之所以第一反應是‘可能出什麼事了’，是因為方明遠一般隻會在休息日的時候，才跟家裡打電話聯係，給他或者給謝媛，還有一些長輩問好，聊幾句家常。而現在這個時間，並不是部隊的休息日。
電話那頭，方明遠開門見山直接說，“嗯，是有點事想問一下你。”
對於自家兒子，方文濤還是很了解的，所以並不怎麼擔心，“說吧。”
“海軍官方微博抽了7個人到航母上來體驗一周這個事，爸你知道的吧？”
“知道，林榮跟我說過，還說這次抽獎很戲劇性，抽到了閱微跟帝都大學的兩個人，一個是那個年家的小姑娘，另一個是溫家的小子。這次給他們安排的是‘東方艦’，你正好也在上麵，怎麼，有沒有遇到？”方文濤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最後接了一個問題。
電話那頭，方明遠罕見的沉默了幾秒，才接話道，“嗯，接引員今天帶他們來2號餐廳吃飯，剛好遇見了。”
這下輪到方文濤意外了，他原本隻是隨便一問，沒想到還真的遇到了，“你跟那個小姑娘，倒是很有緣啊！”他感歎一句，也沒多想，接著轉了話題，“繼續說你的事吧。”
“我隻是有點……好奇，怎麼突然讓普通人到航母上來體驗，而且還是一周這麼長的時間？”方明遠問完之後，又迅速補了一句，“畢竟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的確，國內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對於國民來說，航空母艦一直是很神秘的存在，隻能通過官方發布的圖片以及視頻看到它的身影，也因此這次官方微博揭曉神秘驚喜的時候，評論區裡無數網友撒潑打滾哇哇大哭，難過為什麼不是自己中獎。
“軍隊每年都會拍攝公益宣傳視頻，我們海軍也會單獨拍，這一點你是知道的。今年拍攝團隊的人，他們本來就在想嘗試不一樣的風格，而海軍建軍節抽獎微博的那個神秘驚喜，就是初步嘗試。”
“一開始的時候，林榮跟我說，那個神秘驚喜隻是一天的航母觀光體驗，但是當抽獎名單出來，看到裡麵閱微的年歲跟帝都大學的溫承業兩個人，拍攝團隊那邊就起了心思，他們內心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大著膽子提議，把這個神秘驚喜的時間延長，從一天變成一周，然後讓他們跟著拍攝這些被選中的人在艦上的生活，最後剪輯出合適的片段與內容，投放出去，用來做征兵宣傳。”
“怎麼說呢，我當時聽了覺得很新奇。現在社會的發展太快了，幾乎是一天一個樣，網絡已經滲透到生活中的每一處，網絡上活躍的年輕人很多很多，從這個方麵入手做宣傳，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而年歲本身就擁有很高的關注度，不比娛樂圈的偶像明星差，並且形象非常的正麵。還有溫承業，雖然沒有年歲小姑娘的關注度高，但他是帝都大學的，跟閱微是冤家，這也是一個話題。”
“以上這些是林榮轉述給我的、宣傳片拍攝團隊提出來的點，不可否認是有道理的，也因此他們的提議得以采用。”
方文濤說了很長一段話，末尾了歎一口氣，笑道，“現在的年輕人啊，腦子就是好使！”
又問，“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隻是好奇，所以問了一下。”電話那頭，方明遠的語氣聽起來沒什麼起伏，聲音淡淡的，“林叔有跟你說過，這些被抽中的人，在航母上的七天行程是怎麼安排的嗎？”
這番話聽起來，就好像真的隻是單純好奇，不經意間問出來的。但是自家兒子的性格，方文濤怎麼會不清楚，方明遠從小到大可都不是什麼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除了當初一時頭腦發熱跑去學廚師以外。
也就是說，方明遠會問起這件事，必然是有原因的。
方文濤略微想了一下，但是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這事有什麼特殊的，能讓方明遠上心，特意打電話來問。他本來都要放棄，懶得去想了，但是腦海裡突然掠過一個名字——年歲！
這個小姑娘應該是七個人裡麵，唯一跟方明遠有交集的了，而且她跟方明遠之間，也算是比較特殊的緣分了。幾年前的川溪大地震，是方明遠跟戰友將她從廢墟底下救出來。時隔幾年，又因為一個意外，方明遠給她當了一段時間的理論課老師。好像前段時間，還聽妻子謝媛提過，方明遠似乎打聽了小姑娘相關的消息？
思及此，方文濤忽然想起之前在禦香園裡的事，當時他偶然遇見明安的年元瑋，閒談了幾句，跟對方道彆之後，正好方明遠跟謝喬典走過來。按照方明遠一貫的性格，他是不會關心這些的，但是那天偏偏好奇問了幾句，再回想方明遠當時的神態，似乎也跟平時有些不同？……
方文濤想得多了，不免走神，直到聽筒裡傳來方明遠略帶疑惑的聲音，“爸，你有在聽嗎？”
“我聽著的。”方文濤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我在想呢，畢竟過去了一段時間，當時林榮也隻是提了一下，再加上我都一把年紀，記性也沒以前好了，你等我想想啊。”
“爸……”電話那頭，方明遠語氣微微有些無奈。
方文濤笑了起來，“好了，我想起來了，他們七天的行程也沒什麼特殊的，會由接引員帶著參觀航母上的一些不涉密的艙室，看看士兵們平時是怎麼訓練的，體驗士兵們真實的生活狀態，再跟著一起訓練之類的。”
聽筒另一頭的方明遠又沉默了，過了好幾秒，才開口說，“他們參與的應該隻是普通的訓練吧，像是體能之類的，不會參與到飛行訓練中來。”
方文濤是那種直性子，跟方明遠彎彎繞繞扯這麼多，這會兒也不耐煩繼續了，直接說道，“方明遠，我是你老子，還能不明白你的性格？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吧，彆扯那些有的沒的。”
的確是這個道理，電話那頭的方明遠聽到這番話，心裡鬆了一口氣，不像是一開始那種彆扭，大大方方直接道明來意，“我在這件事上麵，有一點想法，拍攝團隊既然想拿這個來做宣傳，我覺得目前的行程安排還不夠吸引人，更準確的說法是，這個行程相比起航空母艦本身來，反而有些遜色了。”
“所以呢？”方文濤問。
“可以讓他們體驗一下駕駛戰鬥機的感覺，這種經曆，相比起登上航空母艦要更難得，畢竟航母上幾千人，能駕駛戰鬥機也隻有極少數的人。”方明遠回道。
“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方文濤又問。
方明遠也沒找什麼理由，直接說了實話，“我下午在2號餐廳遇到年歲，吃飯的時候聊了幾句。她考到了飛機駕照，這個你是知道的，當時她問起我開戰鬥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跟她說了之後，她突然就很期待，想要體驗一下開戰鬥機的感覺，但是這明顯是不現實的。不過她的話給了我靈感，這件事本身並非不可行。”
方文濤是真的非常驚訝了，他從沒想過自家兒子會有……這樣一麵。
……
晚上睡覺前，方文濤想起之前兒子打來的電話，猶豫了一下，跟妻子謝媛說道，“我覺得，明遠可能是戀愛了。”他背靠著枕頭坐在床上，屋子裡開了床頭燈，柔和的光線下，他一貫嚴肅的麵容，此刻看起來柔和了很多。
他這番話，把謝媛給驚住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而後從被窩裡坐起身來，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發熱啊，說什麼胡話呢！”
妻子的反應，讓方文濤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沒說胡話。”他把那通長電話的內容，簡單跟謝媛說了一些，“明遠從小到大是什麼性格，你也知道的，他以前幾乎不會對這些事情產生好奇心，這次卻因為小姑娘的一句話，特意跟我打這通電話詢問，還給我提了建議，這真的很不對勁。”
他說完之後，略微停頓了幾秒，又問妻子，“你之前好像跟我說過，明遠找雯雯了解過人家年歲小姑娘的事情吧？單獨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意外，但這麼多次，就不是巧合能解釋的了。”
“你說是吧。”他看著妻子。
謝媛原本還覺得方文濤在說胡話，但是聽完這一通分析，也覺得是有些不尋常。她在腦子裡把事情經過簡單理了一下，串聯在一起，越想越覺得是那個道理。
“還真是！他對人家小姑娘的態度，是跟其他人不一樣！”謝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之前雯雯跟我提起，我專門去看了一下，年歲那個小姑娘樣貌是真的標致，品行性格家世學識能力，樣樣都好得沒什麼可以挑剔的！這樣的小姑娘，隨便拉十個男生出來，少說也有一半的人會喜歡她。我們家明遠雖然是塊木頭，但到底也是男生啊！”
“唯有一點……”謝媛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幾秒，“年紀太小了，跟明遠差了好幾歲。”倒不是說謝媛嫌棄人家小姑娘，相反，她這話的意思是擔心人家小姑娘嫌棄她的木頭兒子，或者說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嫌棄，畢竟人家小姑娘各方麵都那麼優秀，想要什麼樣的男朋友找不到？怎麼想也不可能看上她家木頭兒子啊！
這麼一想，謝媛就覺得有點心疼自家木頭兒子，“明遠要是喜歡上人家小姑娘，這路可就有點太難了！我想想啊，這個難度，轉換一下，其實跟他開艦載機是一樣的，甚至要更難，畢竟前者有天賦有恒心就能做到，而且他也已經做到了，而後者變數就太多了，說不準的。”
但是在心疼的同時，謝媛又莫名有些……期待？假如是真的，她挺想看看自己木頭樁子要怎麼追女孩子，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但是這個過程一定會很有趣。
……不用懷疑，她是親媽，親得不能再親那種！
……
歲歲什麼都不知道。
航空母艦在大海中前行，可能有人會聯想起藍天白雲、明媚的陽光照在一望無際的深藍海麵上、海風徐徐吹拂、粼粼波光如夜空裡璀璨的星辰，頭頂還有海鷗盤旋，這樣一幅絕美的風景畫，說不定還可以釣釣魚什麼的……但事實上，這些全都沒有！
航母上有大大小小幾千個艙室，它們幾乎都位於甲板下層，很多官兵從登艦開始，一直到結束任務離艦短暫休息，整個過程中都一直都在工作崗位上，在一個相對封閉的艙室裡，根本不知道外麵的天空是陰是晴，海風是徐是急。
航母的甲板上，隻有極少人的人才能在上麵，他們大多是航空聯隊的人。
……扯遠了，話說回來。
這會兒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歲歲根本睡不著，正閉著眼睛數羊。
宿舍裡燈全滅了，內部環境是非常安靜的，但是外部……說起來就是傷心事了QAQ
歲歲自認為適應能力良好，因為有上輩子的經曆，所以哪怕是從小到大一直住在家裡，一直被照顧著，進了大學校園，住進了相對條件比較差的四人間宿舍，她也能很快就適應環境。
也因此，她潛意識裡就覺得，自己也能適應航母上的環境，雖然這個宿舍小了點床窄了點硬了點……但同樣是女孩子，女兵們都能適應，她也一定能！
事實上，她也的確沒那麼嬌氣，之所以睡不著，是因為太吵了。
宿舍的位置，是在飛行甲板下麵，航母上一直都有飛機起飛降落，那個聲音真的是太吵了。
歲歲剛躺下的時候，處於一個相對安靜的時間段，她蓋好了被子，準備渡過在航母上的第一個夜晚。困意慢慢襲來，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然而就在她將要睡著的時候，一陣聲響將她吵醒，不是彆的，正是飛機起飛降落時發出的聲響。
這個聲音響起得太突然，歲歲毫無準備之下，有些被嚇到，困意被強行驅散，花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醞釀出來。然而跟之前一樣，她將要睡著的時候，突然又有很響的聲音傳來，依舊是飛機起飛降落的聲響。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著，歲歲都懵了。
她怎麼都睡不著，隻能開了床頭的燈，盯著上方的床板發呆。但也不能一直開著，會影響到宿舍裡的其他人，最後她又把等關了，在黑暗之中睜著眼發呆，後來又改成閉眼數羊。
她不敢說話，但是不用問也知道，另外兩個人情況估計也沒好到哪裡去，或是跟她一樣睡不著，又或者睡得不好，因為在安靜的時間裡，她能聽到翻身的動靜。
一個字——慘！
歲歲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眼皮終究撐不住，睡了過去。但是她睡得不好，迷迷糊糊間，飛機起飛降落的聲音一直能聽到。
忽然一道光亮起。
習慣了黑暗之後，一瞬間會覺得很刺眼。
歲歲困倦極了，眼皮像是墜了千斤重物，連一條縫也不想睜開。她幾乎本能的縮了一下身體，整個人鑽進了被子裡。
終於不再有刺眼的感覺，但是有點悶，緊接著感覺到有人在隔著被子拍她，一邊說話，“年歲，該起床了。”
……啊，起床？
好困不想起，今天又沒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