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黎的大腦懵了一瞬。
出國?
這個選項從未是她人生的選項,如果她父母還在,她尚且有條件出國,見更廣闊的天空,讀更好的學校。
可她沒有父母了。
她身邊的同學也很少提及出國,因此,對於這個詞語,雲黎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她身邊條件最好的就莫過於沈馳了,可沈馳也從沒跟她提起過這件事。
完全的陌生。
沈馳怎麼會出國?
如果沈馳計劃出國的話,為什麼現在比起之前努力學習了?
既然要出國,努力學習的意義何在?
雲黎有點兒不太理解,怔了幾秒鐘:“沈馳應該不會出國吧。”
阮澄冷笑一聲:“我還能騙你不成?”
“你放心,關於沈馳的消息,我是一句謊話都不會說的。”
阮澄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相冊,找出了一堆截圖,她語重心長地說:“我已經做好了出國陪他的準備,我的父母也同意了,這是我申請的學校,還有我的雅思成績。”
“我成績是不如你,雅思我也是考了四次才通過,但是我想說,我能堅持,我也很有毅力,尤其為了沈馳,我願意付出一切,包括離開我的父母,遠渡重洋。”
這話她說得激動,眉眼上仿佛有光浮現,嘴唇也哆嗦著,可眼底卻是真誠的。
雲黎不願意跟她多說,淡淡留下一句話:“那,祝你一切順利。”
*
今晚,雲黎有美術課。
依舊是美院的劉老師為她上課。
這節課進行了不鏽鋼單個靜物訓練,為此,劉老師專門帶來了一隻不鏽鋼水壺。
這水壺還挺有年代感。
雲黎記得,自己小時候家裡就用的這款水壺。
“仔細觀察一下,這隻水壺的特點。”
雲黎托著下巴,想了想:“反光很強烈,嗯,得注意一下高光的形狀,周圍要暗一點,還要注意黑白反差對比。”
“很棒。”劉老師誇讚道,又補充了一些知識點,然後就指導雲黎開始作畫。
一個多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拿著雲黎的畫作,劉老師由衷感慨道:“其實,不鏽鋼是很多藝考生的噩夢,我之前帶過不少集訓生,她們比你經驗豐富,但說實話,她們比你差得卻不是一點半點。”
“我提到的細節你都注意到了,亮部和暗部之前的跳躍性你完成得特彆棒。”
雲黎也發自內心地笑了。
“說真的,雲黎,”劉老師認真地看向她,“你想好要不要參加藝考了嗎?”
燈光下,少女眼底投下如小扇一般的陰影,她誠實地搖搖頭。
誠然,她喜歡畫畫,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二小時都在畫畫,可喬慧雲會同意她參加藝考嗎?
一直以來,喬慧雲都不支持她畫畫,她都是偷著畫,是沈馳發現了她
的愛好,主動為她請了家庭教師。
最開始,沈馳也跟著聽劉老師的課,不過他總是心不在焉,也可能是真的欠缺藝術細胞吧,後來他索性就放棄了。
沈建安估計也預料到這個結局,也沒多說什麼,隻默默讓雲黎跟著劉老師繼續好好學。
“你真的是根好苗子,不走這條路我覺得太可惜了。”
劉老師歎了口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沈馳跟你什麼關係?”
雲黎愣了愣:“我都是喊他哥哥。”
理論上,劉老師教她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知道她和沈馳的關係才對。
哪想到劉老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喜歡你對吧?”
不等雲黎回答,他繼續說:“我記得最開始幾節課,他盯著我,就好像盯著狼似的,那眼神都好像要把我生吞了。”
劉老師畢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談起這些隻覺得這些孩子真是有趣。
“後來,他興許發現了,我是正人君子,也就放心我了。我呀,出來當家教,其實是為了攢錢等假期帶我女朋友出國玩。”
一提起自己的女朋友,他眼底有細碎的光浮現,溫柔得要命。
這節課上完了。
最後劉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雲黎,沈馳值得托付終身,你沒選錯人。”
把老師送走之後,雲黎愣神愣了很久。
她隻覺得被劉老師拍過的肩膀緊張得要命,心跳撲通撲通,像是大塊的石子被人大力砸進河裡,泛起的一圈又一圈溫柔的漣漪。
雲黎捏緊衣擺的手指不安地動了動。
可是,沈馳要出國了。
沈馳還沒回來。
放學了少年回家吃完飯就出去了,好像是周子毅喊他有事。
沈建安也不在家,他前幾天出遠門,說是跟自己年輕時候的朋友去旅遊,得出去半個月。
臨走之前,還專門交待雲黎,要管好沈馳,彆讓他出去亂跑。
想到這兒,雲黎給他發消息。
雲黎:【馳哥,你去哪裡了?】
雲黎:【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消息剛發出去,她迅速撤回了。
沈馳很快就出國了,她還能管他到幾時呢?
出國的日子也未必自由,不如就讓他放肆瀟灑一段時間吧。
月光如輕紗籠罩,雲黎躺在床上,心頭泛起無奈的惆悵感。
*
她迷迷糊糊的,幾乎睡了過去。是被人吵醒的。
有沈馳的聲音,也有一道低沉又陌生的男聲。
雲黎輕輕打開門縫,果然,這聲音是從樓下發出的。
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雙腿交疊,梳著黑色的大背頭,雖然臉上已經沾染了歲月的痕跡,可氣勢凜然,威嚴令人發怵。
“沈馳,”沈嚴叫他大名,“你長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讓爸爸省心嗎?”
沈馳站著,手背青筋凸起,臉色也不好看,卻
一言不發。
沈嚴繼續說:“今天竟然讓老子逮住你在路邊抽煙!”
沈馳皺著眉,耐下心解釋:“這不是喬安失戀了,我陪兄弟抽根煙。”
沈嚴:“你是我們沈家唯一的繼承人,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在路邊抽煙?”
沈馳耐心用儘,冷著一張臉道:“那你呢?你是沈家公司的掌權人,還不是在咖啡館跟女人調情?”
沈嚴眼睛驀然瞪大,他想不到兒子居然會說這樣直白的話:“你……什麼時候看見的?”
沈馳冷嗤:“寒假我和周子毅路過你公司外邊的咖啡館,透過窗子就看到了。”
沈嚴歎口氣:“你彆多想。”
“我不會給你找後媽的。”
“找也沒事啊,反正我媽死了那麼多年了。”
沈嚴繼續歎氣:“沈馳,你彆總對我講話這個態度,你不該恨我,你媽是自殺。”
其實雲黎也不想偷聽彆人講話,隻是聲音太大了。
再加上,她擔心沈嚴的脾氣太大,會傷害到沈馳。
她突然想起家裡保姆對她說過的話——沈馳的母親死於自殺,把沈馳關在房間裡二天二夜出不來,當他能出來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這世界了。
“她真的是自殺嗎?”沈馳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沈嚴忽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你懷疑你老子?”
“老子為了保護我們沈家顏麵,池湘出軌也沒提離婚,這綠帽子戴頭上還不夠格?”
“池湘出軌”四個大字像一把大刀懸在了沈馳頭頂,銀製品鋒利無比,窺見所有人森然不堪的麵容。
沈馳嗓音淡淡地打斷他:“口口聲聲為了沈家顏麵,我媽是沈家的麵子,我也是。”
沈嚴最受不了這叛逆、桀驁不馴的兒子,怒不可遏,真想一巴掌扇到他臉上!
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沈馳,老子把話撂這兒了,這學期上完了你出國!”
“少在我眼皮子底下礙事。”
雲黎突然間瞪大了眼睛。
原來出國是真的,而且是沈馳的父親安排的。
他們如今年齡尚小,哪裡有能力抗拒大人?
“我不出國。”不難聽出,沈馳的語氣非常煩躁。
沈建安畢竟年齡大了,公司裡的事都是沈嚴說了算,因此,他早就養出了不怒自威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