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
“是啊,可笑的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次期末他到底考了多少。”
那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雲黎將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胸腔憋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今天雲黎到閨蜜周心言家裡做客,要不是周心言為了自己連載的漫畫找靈感,主動問起她年少時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她絕對不會主動講這些。
畢竟這些事都過去了六年了,六年時光輾轉而逝,什麼都在變,早就物是人非了。
周心言激動得不輕,感歎許久:“黎黎,真沒想到你會有這樣的過往啊。”
雲黎笑了笑:“這好像也沒什麼吧。”
周心言搖著頭,打量著麵前的女孩,紮著低馬尾,頭發又黑又直,巴掌大的臉,奶白色的皮膚細致,一雙盈盈杏眸,長相好看又溫柔。
她看過雲黎高中時候的照片,比起當年,脫去了稚氣,多了幾分淡定與從容,有種遺世獨立之美,像天邊皎潔又帶著一絲清冷的彎月。
一十一歲的雲黎,比起當年更加漂亮和耀眼,屬於在人群中站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存在。
周心言笑著:“主要是一直不談戀愛,我以為你沒喜歡過男孩子,沒想到……”
“對了,你們後來還有聯係嗎?”
“有過。”
*
其實後來,沈馳又找過她一次。
那時候她已經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他來藍亭找她。
那晚暴雨傾盆,狂風肆虐,急風驟雨襲擊著整個大地,窗戶都被震擊得哐啷哐啷。
雲黎偶然從床上爬起來關窗戶,發現了一個矗立在雨中的聲音。
閃電雷鳴不斷,少年的聲音立在風雨中,全身早就濕透。
她害怕他出事,趕緊踩著拖鞋撐著傘下樓去了。
見到她下來,少年毫不意外。眼底蔓延開一片紅,他像是哭過。或許站了太久,他嗓子乾澀得要命,哀求一般的聲線響了起來——
“雲黎,我可以忘記上次你說的話,我隻求你,和好行嗎?”
“沈馳,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那給我一個機會追求你。”少年高大的身軀,逐漸彎下腰來,卑微又帶著懇求的嗓音低啞得過分。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之中撕裂開了。
雲黎的心怦怦直跳,其實她真的動搖了,她很想告訴他,不需要追求,其實她早就喜歡他了。
她也像他喜歡她一樣,深深地喜歡他。
可她不敢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開了頭,隔著那樣的仇恨,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雲黎嗓音冰淩淩的,甚至沒有任何起伏的弧度:“沈馳,拾起你的尊嚴,不要找我了,你這樣,隻會讓我更加瞧不起。”
然後,她看著少年的聲音在雨幕中逐漸走遠。
一道道閃電在上空閃過,像是夾著長尾巴的耀
眼流星。
這場雨像是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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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儘頭。
像他這樣驕傲的少年,應該是第一次被震碎傲骨吧。
……
雲黎苦笑:“沒有後來了。”
“可能他到現在還恨著我吧。”
也不一定。
愛的對立麵是恨,沒有愛,哪來的恨?
沈馳的世界精彩紛呈,哪裡記得住她這樣毫無重量可言的小人物?
他們或許隻是兩條意外相交的線,偶然相逢,卻會延伸至彼此看不到的遠方。
周心言也被代入了情緒,眨眨眼,歎氣不已:“你傷害了少男的心,也會睡不好覺嗎?”
“傷人八分,自傷十分,最開始的日子,我不比他好過。”
最開始是睡眠障礙,雲黎入睡困難,一夜醒八次,還經常做噩夢。
再後來,她被確診為中度抑鬱,有輕生傾向,大把大把地吃藥,一年多病情才好轉。
雲黎垂著頭,睫毛撲閃開了幾下,顯得整個人更加嬌小,周心言看著女孩脆弱的身影,臉上浮現出心疼,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雙手攬著女孩纖細的腰,像隻小動物似的渡給她溫暖:“黎黎,可是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憑什麼一切都要你承擔啊。”
周心言知道很多雲黎家裡的事情,知道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被姨媽收養,然而在高三那年徹底和家裡決裂,孤單一個人備戰高考,這些年上學的生活費也都是自己賺來的。
“還有你那個天殺的姨媽,想到這個極品我就想吐,居然還好意思綁架你!”周心言脾氣大,捂著胸口順氣,“還好現在決裂了。”
“沒關係,”她樂觀地笑一笑,“這些都熬過去了。”
“我們現在都很好,不是嗎?”
其實最開始,周心言和雲黎是網友,兩人在大一認識,那時候兩個人都剛剛簽約了國內最大的漫畫平台——漫步app。
不同的是,周心言主攻少女漫,而雲黎主攻熱血漫,兩人從最開始網站分文不賺的小透明,到如今小有名氣,也算是彼此扶持,從漫漫長夜走到天光微明。
雲黎剛剛大學畢業,畢業後就留在了南城,租了個一居室,全職畫漫畫,不過app單獨跟她簽了特殊合同,要求她每周坐班兩天。
周心言身為全職畫手,在家也無聊得要命,不過她家裡有錢,滿世界亂跑,乾脆在南城買了套洋房,暫時定居了。
窗戶沒關緊,陡然傳來了轟隆隆震耳欲聾的聲響,兩人從沙發上起來,踱步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馬達聲由遠及近,風馳電掣,帶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像一頭頭喧囂在白日的龐大巨獸。
原來是一支摩托車車隊,約莫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