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畔傳來沈馳磁沉的嗓音:“還不起床?”
“忘了今天約好的去醫院了?”
她大腦暈暈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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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啊。”
“不早,張大夫早上八點上班,咱們正好趕過去,第一個見張大夫。”
雲黎機械地點點頭:“好吧。”
這位張大夫可謂是聲名遠揚,是南大附屬醫院的活招牌,還是南大醫學院的客座教授,許多私立醫院高薪挖他都挖不走,人家擁有高尚的職業操守,光是錦旗一個大房間都掛不完。
到了醫院,雲黎先簡單地說了一下的情況。
張大夫:“沒了?”
雲黎一愣:“沒了。”
張大夫皺皺眉,扶了扶眼鏡,聲音倒是很和藹:“你這麼年輕,而且我看你氣色也挺不錯,沒事兒,回去多多休息,多吃點桂圓,枸杞,紅棗之類,少熬夜。”
似乎張大夫覺得她沒什麼問題,讓她直接回去就行,雲黎有些意外,也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仿佛一身的石塊都卸掉了,她連忙站起來,想要說聲“謝謝”。
然而沈馳擰眉,單手將她摁了下去。
“張大夫,我媳婦兒真沒事嗎?”
“我怎麼感覺她挺嚴重的?”
張大夫微微笑了下:“怎麼個嚴重法?”
“她這段時間睡眠質量不行,白天也總沒精神,這小姑娘一直事業心很強,幾乎把畫畫當飯吃了,最近這都要放棄事業了。”
張大夫點了點頭,好笑地說:“我感覺你對象挺正常的,應該說呢,我們人體健康值都有一個正常的波動曲線,像她這個情況,好好休息就行,說不定休息好了,下個月事業心就起來了呢。”
沈馳搖頭:“我倒是不希望她事業心起來,我就希望這小姑娘健健康康的。”
“要不這樣行不?您給她安排點檢查,這樣我好放心。”
一聽要做檢查,雲黎下意識嘟起嘴,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自己不想做檢查。
可沈馳壓根不理會她的反對態度:“張大夫,您看怎麼樣?”
張大夫點了下頭,已經下筆如風,迅速安排了一些基礎的檢查:“可以,這會兒還沒人排隊,你們過去正好可以抽一下血。”
沈馳彎了彎唇,笑了。
雲黎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滿意,明明人家醫生都說她沒事了,沈馳為什麼偏偏還要找事啊。
出了診室的門,沈馳發現了她的不開心,探手揉了揉她的額發:“抽血了,等下彆哭。”
她哼一聲:“我才不會哭呢。”
“倒是你,醫生都說我不需要做檢查了,非要做這個檢查乾什麼啊?”
沈馳挑了挑眉:“不就是抽幾管子血麼?這麼膽小?”
“要不你改名叫雲三歲得了。”
雲黎:“……”
這個人有時候幼稚得就像個小孩,見她嘟著嘴不說話,那股子得意勁兒卻上來了,又好笑地
() 喊了兩遍:“雲三歲,雲三歲。”
雲黎不再搭理他,徑直邁大步往抽血診室走,她嘴上不理他,可當針管紮下來,感覺到疼痛時,她仍舊下意識抱緊了身邊人的手臂。
沈馳常年健身,身體比同齡人結實很多,任憑她怎麼晃動,怎麼使勁掐他,他都不為所動。
一雙幽幽的琥珀色的瞳看向他,小臉蒼白,看起來楚楚動人。
沈馳心微動,抬手勾了下她的鼻梁,溫聲說:“馬上就好了。”
“再堅持一下,寶貝。”
莫名的,雲黎的心像是突然間被一雙拳頭攥緊了,倏忽之間變得軟綿綿的,這是沈馳第一次這麼稱呼她。
男人高大桀驁的外表之下,她以為他不會像彆人的男朋友一樣,講如此膩歪的稱呼。
原來,在特定的場合,他也可以。
或許這個稱呼幫助雲黎轉移了注意力,後來又繼續抽的三管血,她都一點兒沒放心上,不知不覺就抽完了。
又做了兩項其他的檢查,做完之後,雲黎餓得不輕,兩個人立刻去食堂買飯。
她連續吃了兩個大包子,那股餓氣才算壓了下去。
沈馳慢悠悠地吃著飯,坐姿散漫,抬眸望向窗外,像是閒適地欣賞風景。
雲黎好奇地問:“你不餓嗎?怎麼吃這麼慢啊。”
她又補充一句:“哦,你早上可能吃過了,我做檢查沒法吃飯,所以這會兒很餓,我得再加個雞蛋。”
沈馳掀起眼皮睨她,慢條斯理地笑了:“我也一口飯沒吃。”
“啊,是我做檢查,你又不做檢查,餓著肚子乾什麼啊。”
餓肚子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她剛才抽完血站起來,眼前一黑,過了兩秒鐘才緩過來。
不過這個事她沒敢告訴沈馳,生怕他再小題大做,這個方麵,雲黎真是怕了他了。
沈馳拍了拍她的頭,依舊是吊兒郎當的調笑口氣:“媳婦兒都沒吃飯,我這做老公的,怎麼能吃獨食?”
“好男人呢,首先得跟對象同甘共苦,餓個肚子,不算事兒。”
好吧。
雲黎被他的鬼才邏輯折服了。
兩個人又在附近逛了逛,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檢查結果出來了。
雲黎的心卡在了嗓子眼,隻覺得頭皮緊緊的,瞄了一眼檢查單的最下麵,全部都寫著:健康狀況合格。
隻是血液有幾項數據或高或低了,得看看醫生怎麼說。
張大夫看了眼檢查單,又看了幾眼電腦裡雲黎的過往病例:“先生,你對象身體沒問題,這回您放心就行。”
“至於這個驗血數據有幾項高低啊,這個不礙事,會受年齡、飲食的影響,而且也沒超出太多,您不用擔心。”
“您太太啊,畢竟有抑鬱病史,你平時多關心一下她的情緒。”
沈馳嗓音陡然凝重,目光中像是萃了千年的冰雪:“什麼?抑鬱症?”
張大夫扶了扶眼鏡:“你不
知道嗎?她有過半年多的抑鬱症病史。”
……
其實來之前,雲黎就害怕這件事情會暴露。
一直以來,她都沒跟沈馳講過自己當年得過抑鬱症的事情,她不願意撕開傷疤。
何況那件事早就過去了。
上一代人的仇恨,她也不想追究太多了。
她跟沈馳,六年漂泊。她得了抑鬱症,沈馳自殺,兩個人的日子都不好過,也不想回望不堪回首的過去。
出了醫院大門,進了車裡,兩個人都依舊沉默。
沈馳薄唇緊緊抿起來,看起來情緒不太好,不過他什麼也沒說,雲黎也就沒說話。
直到男人啟動車子,輕輕歎了口氣。
雲黎抬眸看向他:“歎氣乾什麼?”
沈馳身體往後靠了靠,嗓音低沉,蘊含著讓人摸不清的情緒:“你怎麼從沒告訴過我,你得過抑鬱症。”
這個問題讓雲黎一愣。
兩個人重逢、結婚之後,她好像從沒考慮過將這件事情告訴他。
得病的那些日子,自然很不好過。
每天無助地掉淚,明明沒發生什麼難過的事情,可是眼淚卻很不爭氣地往下掉。
大把大把地吃藥,整夜不眠,晝夜顛倒,上課學不進去,課下也沒辦法歡笑,卻要裝作正常人的模樣,好累好累。
那時候她想著死掉算了,反正未來也沒有盼望了。
她跟最喜歡、最珍視的人永遠都沒辦法相遇了,更不可能在一起。
天意不容,她也不容。
可痛苦到極致的時候,又好像在彷徨之中抓住了一道光。
她不想死。
似乎是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雲黎將這微毫的欲望放大,放大,再放大。
她抓緊最後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拚了命活了下來。
“那時候,我就靠著那部舊手機撐了下來,那裡麵有我們所有的聊天記錄,難過的時候我就看一看。”
至少,她曾經被人真心以待,被人赤誠不計回報地愛過。
成為她漫漫長夜的強力支撐。
雲黎垂下頭,苦澀地笑了笑。
她從沒跟沈馳講過自己的那部手機,那部手機對她而言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記錄著她的過往,也因此讓她重生。
其實雲黎骨子裡也有點小羞恥,當年的事情積壓太多,她情緒全盤崩盤,才生了病,也時常讓她覺得,她是個無能的人。所以在她後來康健的人生裡,她再也沒和人提起過這點曆史,就連她的奶奶都不知道。
“你不要怪我沒告訴過你,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在乎過去,我隻在乎我們的未來都是好的。”
雲黎強打起精神,整理了一下略微淩亂的頭發,唇角撐起一抹笑意。
沈馳很久很久都沒說話。
雲黎抬起眸子看他,那一瞬間,驚訝住了。
沈馳
居然哭了。
她從未見過他哭。
男人很少展露太多情緒,然而此刻他太過於心疼雲黎,眼淚也就傾巢而出,這掉淚的眼淚讓雲黎心慌得不成樣子。
“沈馳,你彆掉淚呀。”
她笨拙地抬手,想要撫平他緊蹙的眉心,擦掉他的眼淚。
男人眼角一片猩紅,呼吸發顫地將她摟入懷中,緊緊攥住她的手,聲線也不平穩,隻是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對不起,黎黎。”
“是我來晚了,是我不夠好。”
是我害你吃了那麼多的苦,我恨我自己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你身邊。
男人按了下濕潤的眼角,專注漆黑的眸子裡,像是深藏著萬水千山,他用再正經不過的嗓音對她說:“黎黎,我會對你好的。”
“用儘生命對你好。”
雲黎鼻腔湧起一股酸澀:“沈馳,你從不欠我什麼。”
這話完全發自內心,當年的事情,沈馳真的不欠他什麼,是她將他推遠,自作主張給這段愛情判了死刑。
沈馳目光深深地睨著她,湊了過去,碰了下她的嘴唇,輕柔地舔舐著:“以後我們都好好的,什麼事情都不許瞞著我,行不?”
“好。”被他淺吻的嘴唇灼熱,像是有小蟲子啃噬著心臟最柔軟的角落。
他勾起一側薄唇,孩子氣地笑了:“那拉拉勾,一輩子都不許變了。”
“嗯。”
拉拉勾,永遠在一起。
互敬互愛,我們是永遠的朋友,也是永恒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