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算不上什麼親密戲,也隻是擦邊而已,畢竟這不是講禁忌之戀的片子。
燕秦拿著劇本來找藺綏對詞時,藺綏正在吃葡萄。
藺綏接過了助理手上最後一個葡萄,讓他們站到一邊,麵對著燕秦的話,他也沒很快應答,而是讓燕秦坐在自己麵前,開始不疾不徐地剝葡萄。
蔥白的指尖在葡萄皮破裂的瞬間沾染上了些許水色,散發著甜膩膩的香味。
“燕影帝,吃葡萄麼?”
容貌昳麗的青年微微俯身,將青色的葡萄遞至了燕秦的唇邊。
這狀似示好的舉動與他的表現駁逆,讓人心生怪異。
“謝謝,不唔……”
燕秦客氣拒絕,那顆葡萄卻直直塞進了他的唇裡,舌尖甚至觸碰到了青年的指尖。
燕秦嘴唇緊抿,葡萄汁水在他口腔中彌漫開,舌尖還殘留著揮之不去的奇怪觸感。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大喜歡彆人拒絕我。”
藺綏姿態抱歉,說出的話卻沒多少不好意思的意味。
他用濕巾隨意擦著手指,高高在上且不容置喙。
燕秦從口袋裡拿出了紙巾,將葡萄吐在了上麵,神色淡淡地朝著藺綏解釋:“很抱歉,我不喜歡吃葡萄。”
“那真遺憾,這可是個好東西,若是當年你吃了葡萄再去參加頒獎典禮,說不定就不至於出車禍而過氣了。”
用對方的傷口攻擊人,這是個格外可鄙讓人心生厭惡的人,哪怕那副好皮囊也不可挽救。
偏偏青年還仍覺得不夠,繼續朝人傷口撒鹽道:“聽說你傷到腰了,應該沒事吧?”
倘若他麵上沒有帶上笑容,倒真有幾分關心之意。
“沒事,謝謝,對戲吧。”
燕秦麵不改色地說,並未被激怒。
青年似乎是感覺無趣了,拿起劇本和他對起戲來。
正戲開演,打板宣布開始,多台機位從幾個方位布置好,對準了庭院。
藺綏身上穿著西裝,手裡把玩著香囊,從跨入房間那一刻起,便入了戲。
比起扮演好一個角色更費心神的大概就是要偽裝成演技不好的樣子去飾演,他刻意演得瑕疵了些,監視器後的劉不群卻是鬆了口氣。
劉不群喃喃:“好在也沒太不堪入目。”
燈光半明半暗的房間裡,穿著西裝的青年站在明處,笑的有些詫異。
“徐先生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呢,那阮清渠沒有痣我卻是有的,你說我是阮清渠死的是書棠,那我總不可能把我臉上的痣給抹掉,死的那個人可是沒有痣的。”
穿著黑色西裝襯衫的男人緊盯著房內來客,眯了眯眼道:“我想,書棠本就沒有那顆痣吧?”
“至於你臉上的這顆……當年戲班子裡給你打雜的小碗兒被你收留前跟著遊方術士混吃的,點顆痣對他來說應當不是難事。”
“至於書棠,當初是不是主動失蹤還有待商榷,那書屋的後麵有個暗窖,藏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你可能不知道書棠還有個相好,也不知道書棠答應了她什麼,所以你暗害了書棠後根本沒有去找她,你若真的是書棠,怎麼會棄相好於不顧?”
徐霜星眼神中帶著些憐憫:“阮先生,隻要我將那人往徐先生麵前一帶,一切便都清楚了。”
“你固然可憐,但這也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眼見計謀很可能被戳穿的青年坐在了床邊,眉目哀婉可憐道:“徐先生……”
“卡!停停停!”
劉不群忍無可忍地喊停,習慣性地對演員進行噴射:“你演的什麼東西,你是計謀敗露被發現的假裝可憐,表情那麼狠毒生怕彆人發現不了你要殺他滅口是不是,會不會裝可憐!”
還有些更素質的話語,劉不群想起了這人是誰,硬生生忍住了。
藺綏敷衍地擺手:“抱歉啊劉導,向來隻有彆人對我裝可憐的份。”
他撐坐在床上,連嬌滴滴的可憐都是浮於表麵,故作的憐憫都帶著譏誚,像朵開得張揚搖曳的毒花。
劉導咬牙切齒:“那你就好好學!前麵演的不是挺好的嗎!”
“謝謝劉導,本色出演。”
“你以為我是在誇你嗎!趕緊再練練下麵的!”
藺綏看向燕秦,拖長了尾音:“我不會啊,勞煩燕老師教教我。”
“教教我怎麼可憐兮兮。”
幾乎沒人看不出來藺綏對燕秦的惡意,但誰也沒覺得詫異,一個正常人如果忽然針對另一個正常人可能是有病,但一個本來就有病的人針對人還要理由?
燕秦像是沒聽出他的諷刺,反倒是開始認真教他怎麼演。
“如果你還是體會不出來那種情緒,就想象一下自己眾叛親離,即將死在彆人的手上吧。你用儘各種手段,隻為了博取一線生機。”
這比喻,說不出是教學,還是暗喻的譏諷,像顆軟釘子。
燕秦看著眼前青年若有所思的模樣,手忽然被握住。燕秦下意識想要收回來,卻被握的很緊。
柔軟的掌心緊貼著他的手掌,讓他格外不適應。
再去瞧時藺綏的眼裡泛起薄薄水汽,為了觀察對方的表情他靠藺綏靠的很近,於是此刻也就方便了藺綏向他貼近。
“燕老師,是這樣嗎?”
他靠近他的耳畔,輕聲呢喃。
那眉還是那眉,那眼還是那眼,卻憑空多了些風情。
仿佛不是在叫人放他生機,而是憐他嬌嬌,叫他好去歇息。
在詢問後青年眉眼又流出幾分性格裡的張揚高傲,糅雜著那風情,如同一抹雪白劍鋒,在瞬間晃人眼。
燕秦猛地收回了手,垂眸道:“還是不對。”
因為拍親密戲,布景裡工作人員不多,劉不群聽著他們什麼對不對什麼的也沒覺得有異樣,隻以為是教學,希望藺綏快點開竅。
不是他沒有放低標準,實在是那演技經不起大熒幕考驗,太辣眼了。
如此重拍了幾遍,前幾幕戲終於過了,接著便換了場景。
藺綏解了身上的襯衫,露出肩頭和鎖骨,衣衫滑落在手臂上,這便點到為止了。
而後的戲份在劉不群心塞的幾遍指導裡,也繼續往下進行。
徐霜星發現不對勁後身體搖晃,頗有些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床上剛剛還坐著的委屈可憐的青年斂了神色,也沒斂好衣衫,就這麼看著地上坐著的男人。
“徐先生,你真是和傳聞裡一樣聰明,可你不該那麼聰明,你想把我交給巡捕房,可我最後還是會回到徐庭方手裡,你們姓徐的還真是一家人。”
“徐先生,你想不想活下去?”
坐在床上的殺人犯青年玩著手邊的香囊,笑吟吟地看著地上的偵探先生。
他如同逗狗一般把香囊丟到了男人的手邊,吹了聲口哨。
“你把它撿過來,我就放你一條活路。”
青年的聲音婉轉動聽,像是說著什麼情話。
他如同根係肆意蔓延瘋狂生長的花,任由枝葉招搖,將獵物牢牢裹纏住。
此刻他不是阮清渠也不是書棠,而是兩個身份下的最真實的帶著惡意的扭曲的靈魂。
“過來。”
那柔軟細長的手在光下輕輕搖晃,藺綏的聲音和表情都驟然冷下。
“爬過來。”
燕秦在藺綏臨時改詞的時候便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這一幕其實並不在劇本裡,劇本裡要演得應當是阮清渠讓徐霜星選一個死法。
不過劉不群沒有喊停,燕秦知道對方應該和他想法一致,有時候演員入戲就是會自己演繹一些情節,反而會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徐霜星沒有動,隻是靜靜地和阮清渠對視,氣氛僵持。
飾演徐霜星助手的演員完全不知道情況,讀取著秒數到了門前,進行了拍門。
劉不群看著屏幕死死地擰著眉頭,按照劇本裡,現在阮清渠應該立刻把人扶到床上開始偽裝了,藺綏怎麼還開始解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