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磕了腦子,可不是額頭破一塊皮這麼簡單,藺綏去的時候,他整個腦袋上邊都被紗布圍了起來,還在昏迷不醒當中。
藺綏看了一眼便離開了,吩咐扶疏等人醒之後再來通報他。
他這份作態無情的很,一點都不像有兄弟情分的樣子。
寶酥在一旁心裡急得跺腳,想要讓藺綏再多看幾眼她家主子,心疼心疼她家主子,但她一個字也不敢說。
太子尚且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讓人覺得害怕,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是天子了。
藺綏看了一眼就知道燕秦傷的不輕,才有些煩悶惱怒。
他最討厭苦肉計,哪怕燕秦不是故意用的這一招,但輕輕磕一下不就行了嗎,這年代醫術又不發達,萬一真的磕出個好歹怎麼辦?
真是笨狗。
月上梢頭時,扶疏提著燈籠來報,說燕秦已經醒了。
她的神色頗為猶豫,慢聲道:“太醫說五殿下腦子裡的瘀血似乎已經散開,已然恢複神智了。”
扶疏心裡說不出是何滋味,她起初對五殿下十分陌生,但是這麼兩三年來,她也照顧了他不少,已有些情分,自然是希望這位殿下平安健康。
可偏偏……人怎麼就不傻了呢?
一個癡傻的弟弟和一個聰慧的弟弟,哪個更有威脅,根本不需要比較。
這人一旦清醒就會追溯過往,扶疏這一路想起昔日陪伴在皇後娘娘身邊的時光,又想起曾經在後宮裡格外受寵的淑貴妃,心裡越發冷了。
當初五殿下的高燒來的蹊蹺,皇後娘娘本也容不得這對母子,不過對於她來說,更大的威脅是皇貴妃,皇後娘娘是給淑貴妃使過絆子,但還未來得及對五殿下下手,五殿下便出事了。
那之後皇後娘娘對殿下看得更緊,生怕殿下也被暗害了。
“噢?那他可真是好福分。”
藺綏起身,不疾不徐地去往了鐘毓宮。
鐘毓宮在新皇登基時便掃灑修繕了一番,瓦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殿內的燭火不甚明亮,藺綏走進去時,對上了床上之人怔怔的目光。
模樣出挑的少年郎麵上再也沒了讓人覺得怪異的稚氣天真,眼眸沉靜,給人一種彆樣的茫然脆弱感。
“臣弟拜見皇兄。”
燕秦聲音微啞道,這和他以往的作態不同,帶著一點生硬和疏離。
“看來是真的恢複了,你撞的這一下倒是講究。”
藺綏並不掩飾微諷之意,當然他不滿的隻是燕秦裝傻,還要對自己下這麼大的力道。
這話落在燕秦的耳中,隻是他皇帝哥哥的多疑。
掌權者思慮的東西過多,多疑的毛病隻會隨著時間增長而不會減少。
燕秦並未答話,隻是安靜地看著藺綏。
這相比較他往日粘人小狗的模樣可謂是判若兩人,加上他這受傷淒慘的模樣,幽幽燭光裡,讓人升起憐惜和惻隱之意。
可惜他這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他眼巴巴望著的人心冷如鐵,不見一點柔軟。
藺綏斂眸,神色難辨道:“那便好生修養著吧。”
眼見藺綏就要轉身離開,燕秦顧不上其他拉住了他的衣袖。
藺綏低頭看著他,見他露出一副怯生生的無助模樣,心裡一陣默然。
怎麼還是原汁原味?
這股茶味兒已經深入骨髓了是嗎?
燕秦是不是太投入了一些?
藺綏有些恍惚,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還是燕秦殘魂融入出了異變。
“皇兄,我仍然覺得這是大夢一場,心裡很不安定……太……皇兄留下來陪陪我吧。”
燕秦那口型本是想說“太子哥哥”,但又硬生生改變了。
現在不能裝瘋賣傻,就不能像以前那麼直接撲到藺綏身邊撒嬌了。
燕秦心裡可惜,可謂是有得必有失。
旁邊的寶酥已然是訓練有素沒有露出半分破綻,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她正在努力的掐著自己的掌心,避免搞砸主子的表演。
“像從前那樣便好。”
燕秦這樣說著,一邊麻利地從床上下來。
畢竟他是腦子撞了,又不是手腳斷了,身手靈活。
屋子裡還有宮女太監,燕秦不要臉藺綏還要臉,這場麵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皇帝有什麼特殊癖好,要和皇弟玩這種東西。
“行了,腦子都磕了還動什麼,你們都出去。”
宮人福身,一水兒退了出去。
“朕記得你是幾歲大時便燒了腦袋,怎麼如今瞧著,好似和常人無異?”
“兄長不喜歡我這個模樣嗎?”
燕秦滿臉惴惴不安,看起來離“正常”兩個字所去甚遠。
“兄長可是答應過隻要我乖,便會讓我在身邊陪一輩子的,可不能因為我不傻了就不作數,天子一言九鼎。”
燕秦執起了藺綏的手,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少年天子居高臨下地望著投誠的臣民,不一會兒,嘴角露出笑意。
“隻要你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