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道:“自然,陛下吩咐了今日要與您同酌,因而宮人稟報您來了,陛下便先行一步去亭內等您了。”
至於為什麼確定燕秦今天一定會來,自然是因為燕秦天天都來求見。
燕秦先是開心又是茫然,皇兄怎麼忽然答應見他,而且還要與他共飲。
“皇兄今日心情不錯嗎?”
“陛下今日心情甚好。”
‘甚好’……燕秦在心裡暗自琢磨這二字,不知藺綏樂從何起。
近日似乎也沒什麼歡喜的大事發生,甚至能讓皇兄龍心大悅到邀他同酌,仿佛是他做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一般。
可他明麵上什麼也沒做,一如既往。
燕秦心裡千回百轉,麵上卻不顯,跟著扶疏穿過了長廊,抵達了養心殿的湖心亭。
這亭子燕秦不記得是哪一任大燕國君的手筆,石山栩栩如生,四周碧波蕩漾。
寬大的荷葉擁簇著粉白的荷花,在微風中輕揚。
燕秦看見了亭中身著墨綠常服倒酒的天子,有些出神地望著。
“陛下,秦王殿下到了。”
扶疏低聲通報,行了禮便退下了。
藺綏撐著下巴,放下了酒壺,對著燕秦招了招手。
手指在空中輕擺出弧度,燕秦像是看見了主人召喚的大狗,進了涼亭。
儘管麵上再怎麼裝的從容自若,但步伐的輕快急迫卻將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若是人有尾巴,燕秦背後的大尾巴早就高速擺動了。
“這是二十年的玉瑤,朕讓人取了一壺冰著,想著今日你也該來了,正好賞你杯酒。”
藺綏搖晃著手裡上等瓷窯出產的冰裂紋酒杯,嘴角噙著笑,視線流轉間,眼波盈盈。
燕秦想今日小聚必定是手足之間而非君臣,不然天子怎會斜躺在專門放置的軟椅上,胸前微敞,放浪形骸。
燕秦樂陶陶道:“皇兄今日怎麼有興致賞我酒?”
墨綠色衣衫格外襯得皮膚如玉,讓燕秦目眩神迷。
小桌上還擺了盆文殊蘭做裝飾,吐著花蕊,十分漂亮。
“你自是知曉,是朕先前未曾看透,你竟是隻裝狗的豺狼,咬人不聲不響。”
這分明是罵人的話,可藺綏麵色欣悅,誇的格外真誠,好似十分滿意。
燕秦這便清楚,藺綏是知道了。
按理來說應該不會這麼快,除非藺綏早就知道毛玉秋的叛國行為,隻是懶得牽扯毛家人,要麼是不懷疑,要麼是不在意。
“皇兄果真聰慧,什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燕秦也笑著接話,心想著皇兄這次總不會再把主意打到老七身上,知曉誰才是他最該中意的人。
“那我便接了這杯賞酒,多謝皇兄恩賜了。”
燕秦預備拿起酒杯,卻被藺綏按住了。
“這玉瑤二十年方得一壇,你這般喝無異牛嚼牡丹,”藺綏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賞一賞聽話的狗狗了,拿起了酒杯,對著燕秦微抬下巴,“這般品才對。”
他不疾不徐地將就酒自鎖骨處傾倒而下,呈淡金色的極品玉瑤酒下淌,大部分都留在了凹陷處。
夏衫輕薄,不一會兒墨綠色布料吸了水,便貼在了胸膛上。
藺綏動作這般淡然,好似他做的不是什麼足以令天下人不齒震驚之事,隻是覺得皇弟不懂品酒,作為兄長才好好教導一番。
天子與朝臣,主與仆。
是無上的恩賜,於高傲睥睨裡散出的理所當然的引誘。
叫人神魂顛倒,讓人癡迷發狂。
燕秦眼裡泛著淡紅,那是他竭力克製自己的表現。
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聲音喑啞道:“臣弟一定不辜負皇兄的心意,定會好好品鑒這難得的瓊漿。”
他的舌尖觸碰著後齒內部,‘好好品鑒’四個字被他加上了重音。
燕秦想,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賞賜,之前的默許與縱容都算不得是皇兄滿意的獎賞,如今才是。
文殊蘭在夏季暖風中舒展著花瓣,藺綏輕撫著燕秦的長發,垂眸看著他飲酒。
酒壺是放在冰塊裡冰鎮著有一會兒的,因而倒酒的時候,哪怕現在是夏天,他也被涼了一會兒,那水意緩慢流淌,也萌生出讓人想擦拭的急迫。
不過這種感覺已被令一種取代,藺綏不自覺地抬起脖頸,眼眸半眯。
美酒的香氣使人微醺,燕秦從不知自己是如此貪杯之人,飲完一杯後,將盛酒的美器也搜刮了一圈,確認一滴酒都沒有了才戀戀不舍地抬頭。
“皇兄,阿秦已經慢慢喝了,還是喝完了。”
藺綏還未開口,燕秦這兒倒是委屈上了,那股有點寵愛就拿喬到勁兒一點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