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快感支配,舌尖被進一步勾纏。
海藻般的黑色長發糾纏在一起,森森鬼氣致使周身無風衣袂也微動,像是水裡漂浮的伸觸角的不可名狀生物,又像是迅速洇濕蔓延的濃墨。
藺綏微怔,他原以為會被推拒,但他卻忘了,這不是以往的燕秦。
惡麵是被剝離的人欲,愛恨貪癡嗔沒了理性的克製,會被無限放大,無節製的**會膨脹,本能地追逐快感。
漂亮的鬼郎君本欲抽離,卻被反客為主的按在了軟榻上,青絲隨著動作微晃,半邊寬大衣袖垂落在地麵,鬆鬆散散在拉扯間露出半邊無暇肌膚。
壓在他身上的惡鬼貪婪無度,冰冷的舌尖攪動一池春水,仿佛要朝著內裡不斷蔓延,給人以冰冷的粘膩和恐懼與快感並存的顫栗。
藺綏氣笑了,這小子居然在吸他的鬼氣。
他的黑眸裡幽光一閃,伏在他身上少年模樣的厲鬼立刻表情猙獰地抓向自己的脖頸,明明已經死亡卻仍然感受著窒息的痛苦,不得已地狼狽跌坐在一旁,喘著氣盯著斜倚的美人。
“想吃了我?就憑你?”
藺綏舔去唇角的涎液,殷紅的舌尖仿佛蛇的信子,薄唇染上一層水光。
他不緊不慢地攏好了衣衫,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的小鬼。
慵懶的鬼郎君一派靡麗風流之姿,不像是殺欲過重的厲鬼,倒像是喜歡勾著人上床榻吸人精氣的豔鬼。
燕秦眼裡血色森森,喉結上下滑動吞咽進口水,比起饑餓的食欲和想要變強的念頭,還摻雜著些彆的東西,他並不清楚那是什麼。
不過他發現這鬼王確實不同於彆的鬼,那股暖香味似乎是從他的骨肉裡透出來,不然他嘗起來怎麼會是甜的,和其他鬼並不同,那他的心一定比其他鬼更好吃。
藺綏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算盤,並不在意他的殺意。
他的五指收攏,將燕秦藏進了身體裡。
這是原主的術法之一,原主既沒有破開空間的能力,也沒有須彌芥子這等物品,並以身軀為容器,將鬼怪化為鬼氣,攜帶在身上。
不過藺綏將這術法做了改進,將燕秦藏在了心臟的位置,讓他可以感知外界。
藺綏出了石像,看著眼前的一眾小鬼,問了縣裡最近的怪事。
比起不知道多少情況的病癆鬼,這些鬼知道的多一些。
“我在妙音坊裡什麼也沒感覺到,發現有人回去就不對勁了。”
“我曾聽縣裡的鬼說起過,那東西哪怕是白天也能帶人的魂魄。”
在這群小鬼心裡,能在白天傷人的,必然實力不俗。
“不僅有男人,還有女人,年輕的老的都有,倒是沒有小孩。”
藺綏聽他們說完,身影消散在了夜色中,打算去被提及不少次的妙樂坊看看。
先前病癆鬼說這裡被查封過,藺綏來時,這兒又開始營業了。
聽曲兒的勾欄瓦舍其實都差不多,現在才剛入夜,這裡已經比較熱鬨了。
青石巷內有幾個男人結伴而行,腳步急促。
“再快些去晚了,又搶不著好座位了,妙音姑娘一日隻彈奏一個時辰,若是有那財大氣粗的公子點了她,咱們又得再明日來碰碰運氣了。”
“隻恨囊中羞澀,點不起妙音姑娘一曲。”
“也不知我們幾人湊一湊點一曲可不可行。”
“王兄,樂坊的媽媽可不許耍這種滑頭,讓她聽見了是要甩帕子笑話你的。”
他們爭先恐後地走進了樓裡,渾然不覺身邊跟著個鬼郎君,隻覺得又冷了些,不過此時已是深秋,寒意重重也不讓人覺得奇怪。
藺綏踏入了一片脂粉香裡,他早將妙樂坊打量了個遍,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這裡往來的都是活生生的人,連那位他們談論的妙音姑娘也是人,身上沒有鬼氣也沒有妖氣。
整棟樓吵吵鬨鬨,就像一鍋燒開的沸水,但是當有人拉了鈴鐺後,這樂坊裡的所有人就安靜了下來,目光都放在了台子中央帶著麵紗的粉衣女人身上。
藺綏早在那幾個男人的對話中,就知道這個樂師必當技藝超凡,事實的確如此。
她的琵琶聲剛響起,眾人便陷入了陶醉之中。
藺綏緊盯著她,直到一曲過半,也沒發現什麼端倪,不過他直覺地認為這一定有古怪,他在來的路上途經了那些丟了魂魄的人的家,看見了那些癡癡傻傻的人。
與其說是被吸了魂魄,倒不如說是沉溺進了某種幻境裡,對於外界的感知近乎於無,隻沉浸於自己的世界。
這一曲如泣如訴,讓人恍惚間仿佛看見一位女子站在湖邊徘徊,即將要墜於冰冷的湖中。
這是名曲《癡女怨》,講的就是女子為情所傷,投湖自儘的故事。
樂師垂眸,在在一曲終了後,又換了曲子。
這回倒是輕快無比,詞曲乃是幾十年前一位驚才絕豔的探花郎所做,表達的就是一日看儘長安花的意氣風發。
那打馬而過的探花郎被長街兩旁的姑娘丟絹子鮮花的場景在人麵前浮現,讓人忍不住沉溺於那種快樂中。
藺綏的眼神掃過每一位賓客,斜倚欄杆上,笑問燕秦好不好聽。
燕秦十分不耐煩:“渣渣嗚嗚的,吵死了。”
妙音姑娘隻演奏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結束後,她便回了自己的小樓。
藺綏進了她的房間,看著她摘麵紗梳妝,手指放在了那把琵琶上。
琵琶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聲音,仿佛某種尖銳的示警,妙音把它抱在了懷裡,眼裡透露出疑慮。
藺綏的手指收緊,它明明抓住著琴弦,卻未讓琴弦變形,似乎要從裡拽出什麼。
琵琶刺耳聲響更大,像是某種不甘心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