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況是,燕秦要回鬼城讓手下去打聽消息,若一打算原地推演定魂玉的去向。
藺綏兩者都沒有采納,讓他們在最近處療傷。
這個院子自然是不能再待,他們剛剛已經足夠吸引人注意了。
那個棺木藺綏就埋在了院子裡,至於那對夫妻的屍體,就讓他們爛在那,等到他們的仆人找上門,自然會發現主家已經出事了。
最後不管是報官還是如何,總之,都按照人間的規矩做,橫豎他們查不到凶手,哪怕是推到鬼怪身上,也沒法緝凶。
深山老林自然是養傷的聖地,不管對於鬼怪而言,還是對於道士來說。
藺綏挑了最近的一座山,讓他們先養好傷,其他事稍後再說。
當看見二鬼一人從院子裡出來時,丹殊揉了揉眼睛。
“你們這還挺巧的。”
丹殊倒是沒想到裡麵的鬼會是燕秦和藺綏,這兩人如出一轍的麵容,寫滿了故事。
他們倆分彆一左一右的站在藺綏旁邊,那氣氛……丹殊更後悔沒有看見剛剛的情況了,一定非常精彩。
“你們要去哪?帶我一個吧!”
丹殊向來愛湊熱鬨,隻要藺綏他們沒有明令禁止,他就能死皮賴臉的跟上去。
藺綏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他,並沒阻攔,橫豎也沒什麼需要避人耳目的事,丹殊愛跟著就跟著。
梧城附近的山叫做鷹山,藺綏他們徑直進了深山,密林叢生,人跡罕至,不規則的石塊遍布路途。
這對兩鬼一妖來說不算事,若一行走其間,也如履平地。
燕秦和若一養傷期間,藺綏和丹殊則去詢問定魂玉。
定魂玉並不算什麼絕世珍寶,它的作用就是安魂定魂,因此這樣法寶對許多人來說都很雞肋,也沒什麼人去爭奪,所以它留下的痕跡也很少。
“有同宗說,三十年前她曾經看到過定魂玉,在一個鬼修手裡,可是那個鬼修十幾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很可能是死了。我已經傳信給家中那邊讓他們幫忙查了,一但有線索一定告訴你。”
丹殊表情有些遺憾,並沒有幫上什麼忙。
“多謝。”
藺綏這邊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隻知道定魂玉的上一次出現是在一個鬼修手裡,那鬼修習控魂役鬼之術,需要用到定魂玉作為法寶,之後鬼修沒了消息,定魂玉也跟著失去蹤影。
“客氣什麼,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丹殊大咧咧地說,雖然當初藺綏他們不出現,他也不會死在鬆青道士的手裡,但肯定也討不了好。
“三月不見,你的氣息變了許多,行事風格也有改變。”
藺綏發現了丹殊身上的不同,要知道之前這可是一條貪戀美色的淫蛇,泡在人間風月場所中,動不動就跑去看美人,哪怕身受重傷,嘴裡也不閒著,原型都敢調戲人。
現在倒是收斂了很多,雖然身上依舊有著浪蕩子的氣息,但卻沒見他總是念叨著風月事,身上的妖氣也增強了不少,像是經曆過什麼而沉澱下來。
“曆了情劫,你現在看我的原型可不是當初那條小蛇了。”
丹殊笑嘻嘻地說,好似對情劫渾然不在意,依舊是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可在他低頭的那一霎,藺綏還是捕捉到了他的難過。
藺綏也沒提,隻是順著說:“是麼,黑傘裝不下你了?”
“我還可以變小。”
話題好像就在這一瞬間到此為止,靜默了一會兒之後,丹殊忽然抬頭問道:“你喜歡他們嗎?”
丹殊早就從他們一模一樣的麵容上發現端倪,他不知道具體內情是什麼,但是也猜到了幾分,畢竟藺綏要找定魂玉,那倆多半是一個人。
藺綏並沒猶豫地點頭,丹殊呢喃:“那個道士我不知道,但是燕秦也喜歡你。”
他說出了曾經和燕秦的關於“情”的對話,臉上有幾分寂寥的神色。
“遇到她的時候,我才明白什麼是喜歡,不是隨心而起的追隨,也不是轉瞬即逝的貪戀,那天很尋常,她坐在馬車裡,從我麵前經過,正好掀開了簾子,和我對上了視線,對我笑了一下。”
“我還說燕秦不懂,原是我不懂,想和一個人一直在一起,怎麼就不叫情呢。”
“那是一種強烈又急促的感覺,從未有過的陌生,在這種感覺來臨之前,我才發現之前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麼,你們也是如此嗎?”
丹殊似乎在尋求共鳴,又像在尋求答案,又好像隻是平常的傾訴。
藺綏眉間神色難辨,回應道:“愛有千百種。”
對於藺綏這種防備心很重的人而言,愛從來都不是突然降臨的。
他不會有陌生而濃烈的悸動,他的心藏在厚厚的陰雲與算計之下,隻有熾熱的愛意與堅定的忠誠和不畏懼傷痕的心才能走到他麵前。
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漸變的過程,他能清晰的感知自己是什麼時候改變的,不過現在回頭去看,好像那些感覺又不太分明起來,那些愛意好像早已模模糊糊的生根發芽,纏繞在心竅。
那是燕秦不知何時在他心裡種下的種子,在他察覺時,心已經被裹滿了。
藺綏忽然間又生出些好奇來,他是這樣,那麼燕秦呢?
若是之前藺綏也會篤定燕秦也和他這般是逐漸改變的,不過現在倒不是這麼篤定了。
因為他是由己及人,但燕秦並不是他。
不過這個問題現在得不到答案,未來……未來也說不定。
丹殊灑脫地笑:“看來我又以為自己都弄明白了,這些事可真複雜啊。”
他們沒再說起這件事,朝著鷹山而去。
鷹山山頂的大石上,若一正在又一次推演。
他停下手,陷入思量中。
一隻紙鶴飛到他身旁,他將其拿在手中,讓它化為齏粉,隨風而散。
這是師門的召令,這已經是這幾日第四隻紙鶴了。
想必他師父已經知道了梧城發生的事情,不管是召他回去說些什麼,又或者是旁敲側擊,若一都不感興趣。
藺綏說過,他一定會殺了了塵。
即使那是對他有養育與教習之恩的師傅,若一也沒有惻忍。
按照人間道義和他所受的經義而言,他應該保護了塵,可他已知分魂內情,明白師父已經走上了歪路,所以不回去不受理才是他目前最好的應對方法。
“又沒推演出來?看來你也不怎麼樣。”
一道鬼影在他不遠處浮現,靠在大樹上滿臉譏諷。
若一並不理睬,再一次起卦。
經過幾天的調息,燕秦和若一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藺綏回來時,看向了若一。
“推算出來了麼?”
“有人進行了乾預,天機被蒙蔽,隻能算出在西北方。”
若一眉心微沉,對自己隻能給出這個答案萬分抱歉。
他原以為推演一個定魂玉的位置不是難事,但是在初次演算時就發現端倪,結果被層層霧氣籠罩,昨日他連算三次發現在東南方,可仍然覺得不對,所以在今日又再度演算,果然發現其中有層層玄機,東南不過是誘導,真正的定魂玉處在西北方。
隻是具體在西北的哪個位置,不得而知。
布下這些疑雲的人,卦術定當十分了得,在他之上,甚至在他師父了塵之上,是個需要警惕的人物。
燕秦輕哼:“不過如此,不如和我回鬼城。”
若一緘默不語,一雙琉璃眼靜靜地看著藺綏。
丹殊在心裡搖搖頭,果然這麼久了,這鬼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這樣不就顯得道長更加楚楚可憐了嗎,道長也儘力了啊!
他要是藺綏,他肯定就更喜歡道長了。
藺綏點頭:“那就回鬼城。”
在惡麵高興時,他又伸出手勾了勾小道君的手指。
若一被觸碰的指尖又麻又癢,不自覺地動了動,眉眼也舒展開。
將這一切儘收眼底的丹殊甘拜下風,還是他太稚嫩了。
藺·端水大師·綏不言不語,深藏功與名。
燕秦的宮殿極為奢華,這是上一任鬼王的風格。
燕秦也懶得改,不過得益於宮殿的廣闊,若一身處其中,外邊的鬼倒是不知道鬼城裡進了一個生人,還是一個道士。
藺綏看見了妙音,她的死氣已然入骨,那條線已經要逼近她的眉心。
藺綏記得自己的允諾,在他的陣法布置和看護下,妙音化鬼。
她朝著藺綏盈盈一拜,脫離了軀殼倒是輕盈不少,但也失去了溫度,而且也不能再向往陽光。
不過這世間萬事,總是有舍有得。
玄淵鬼城裡的鬼得令,到處打聽定魂玉的下落,消息回報需要時間,藺綏便在鬼城裡住下。
這裡陰氣充足,非常適合修煉。
不過他總是無法安生地多吸納一會,鬼王就要給他渡鬼氣,還美名其曰幫他修煉。
鬼王寢殿的床榻由白玉製成,四角分彆有四根白玉柱。
這張床誇張的大,放置在寢殿中央,可以並排躺下一二十人。
前任鬼王有不少鬼姬鬼妾,沒少在這裡廝混。
那鬼王被燕秦吞進了肚子裡,他那些不老實的鬼姬也都成了鬼氣,識相的早就離開了。
這床燕秦叫人洗了好幾遍,最後還是自己用劍削薄了一層。
至於它的作用,不必多說。
床榻附近有薄紗,讓一切朦朦朧朧,隱隱綽綽。
燕秦不喜歡彆人靠的太近,所以鬼王宮殿外十分空蕩。
不過現在有例外,若一站在紗帳外麵,眉心越擰越緊。
一道符籙從他的兩指中飛射而出,逼向燕秦。
燕秦察覺到,抬手用鬼氣打偏,二者相交,發出了玉石相碰的清脆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