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看過去,椅子上坐著欒掌門,正扶著一盞靈茶喝,霧氣氤氳,舒緩而溫柔。
“過來坐。”欒掌門笑了笑,“怎麼悶悶不樂的。”
瞬間,溫姹心底裡的委屈都湧上來了,她攥緊短劍,憋了好久,小聲嘀咕道:“憑什麼。”
欒掌門挑眉,這個親傳徒孫打小生養在天師門,八歲時發現根骨極佳,劍心通明,平素又努力修煉,鬥法從來就沒敗過幾次。同輩們追捧,長輩們喜愛,小輩們敬仰,因此性子是高傲了點。
萬一徒孫嫉妒初嵐,走火入魔,那就不妙了。
“姹姹在說什麼呢。”欒掌門感到棘手,隻得軟聲安慰,“下次贏她就好,不要積在心中生了心結,會影響修行的。”
溫姹抱著短劍,越想越氣:“憑什麼羅瓏也能和她閒談說笑!”
欒掌門:“??”
溫姹想到初嵐收回手轉身離開的模樣,憋屈得要命。她比羅瓏強多了,可初嵐比試完怎麼一句話都不和她說,就回去了?
清嵐怎麼不講理呢!
是不是看她沒認輸,就生氣了?
清嵐也太小氣了!
溫姹在椅子上扭來扭去,欒掌門聽完前因後果,哈哈大笑。
“你想同她交流比試經驗,就主動去找她唄。”
“不去!”
欒掌門又笑,逗小輩實在開心。
“那她這輩子都不會找你說話了,她剛剛主動朝你伸手,你落了她的麵子,沒接。”
溫姹瞪大眼:“不會吧,她真生我的氣了?”
欒掌門裝得痛心疾首:“是啊,你知道太虛宗紫衣尊者吧?”
“知道。”
“他跟我說了,清嵐回去後,誰和她提溫姹,她就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溫姹雙目失神,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澀,鼻尖一酸。
清嵐居然討厭她了。
她剛剛就該拉住清嵐。
見溫姹居然要哭了,欒掌門暗道大事不好,趕忙安慰:“姹姹彆哭,紫衣還說了一句話。”
溫姹鼻尖紅紅,悶聲問:“是什麼?”
欒掌門咳了咳:“他說,清嵐心大,如果你和她道個歉,她就不介意了。”
溫姹低著腦袋不說話,讓她主動開口,那是不可能的。
欒掌門歎了口氣,取出一張淡粉色的長箋,紙上灑金,還縈著淡淡香氣。
“姹姹開不了口,給清嵐寫封信不就好了?”
溫姹睨著薄紙,泛花箋,在上界符修畫修的圈子裡很是流行,春日時眾人一起吟詩作對,將筆墨落在泛花箋上,贈與友人。
她提起筆,思緒繁雜,幾次落筆又收回來,最後隻寫了乾巴巴的一句:“我無意令你難堪。”
欒掌門嗆了一下:“就這?”
溫姹想了想,又加了兩個字:“抱歉。”
欒掌門:“……”
徒孫或許這輩子都交不到朋友了。
“這樣,你將這封信親自送與清嵐。”欒掌門說。
溫姹一頓:“還要親自送?”
-
另一邊,太虛宗看台。
今日陽光暴烈,看完岑照含的比賽,初嵐就想找個陰涼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昨晚宿醉,早上發現金丹大圓滿,又學了子規陣,還和溫姹打了一架。
她今天已經承受了太多。
和師兄師姐們說了一下,康燁立刻讓她回去睡覺。
臨走前,初嵐揪住二師姐李輕輕的衣服:“昨晚我都發生了什麼事?”
李輕輕瞬間爆笑出生,康燁也笑得不顧風流儀態。
初嵐:“???”
最終還是李輕輕緩過來,憐憫地望著小師妹:“……還是看留影石吧。”
說著,岑照含露出嵐化的迷之微笑,摸出一塊留影石頭,打開。
“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你好蠢。”
“你好,我是初嵐。”
“飛毯,起飛!”
“姐妹,你還知道自己是誰麼?”
乘坐飛毯的醉酒初嵐轉過頭,一臉滄桑:“你爹。”
說完從窗戶飛出去。
初嵐:“。”
眾人:“哈哈哈!”
“不許傳出去!”初嵐奪過留影石。
傳出去她就喪失了宗門內擇偶權。
然而其他人笑得怎麼也止不住,初嵐笑著指責:“你們就放我一個柔弱可憐的醉鬼單獨回去?同門愛呢?”
岑照含笑得肚子痛:“你徒弟送你回去的哈哈哈!”
初嵐頓住,仿佛有小火燎了她皮膚一下:“怎麼能讓他送我回去?”
岑照含:“為什麼不行哈哈哈——”
這一問,卻把初嵐問住了。她想了一會兒,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不想讓齊君送她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要真出什麼事,他一個築基期也顧不過來。”初嵐嘀咕著,聲音越來越小,“我先回去睡覺了。”
她轉身就走,背後,李輕輕用劍柄拍康燁的手臂,下巴揚了揚,指向初嵐。
康燁眯眼,二人視線一交彙,再看小師妹,同時陷入沉思。
而初嵐並沒有回去睡覺,今早齊君沒有來比試看台。
她哼著小調,隨口歎道:“徒弟翅膀硬了,連師尊的比賽都不看了。”
小徑幽寂,通向太虛宗眾人的臨時洞府。初嵐要找齊君,當然不是問罪,而是打探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以及最重要的,子規陣是不是齊君的。
順著路一直往下走,院子門口靜謐,柏樹蒼翠筆直。初嵐繞過布景的假山石,竟看見兩個人站在樹下,一個正對著初嵐,是溫姹。
另一個背對著初嵐,是齊君。
初嵐緩緩停住腳步,眼睛越瞪越大。
因為溫姹咬著嘴唇,手中拿著一張細心折疊的,粉色的信紙,正遞給齊君。
那淡粉太美,和少女心一個顏色。
就在此時,齊君和溫姹也意識到有人接近,一同向初嵐望來。
“……”
最怕空氣一時安靜。
溫姹一見初嵐,臉驀地漲得通紅。
怎麼清嵐偏偏這時候來!
初嵐看著花箋,又看看溫姹兩頰飛霞,恍然大悟!
她就要開口,齊君和溫姹異口同聲:“等等!”
初嵐一副我很了解的模樣,緩緩道:“你們下一句要說‘不是你想得那樣嗎’?”
“……”
還真是。
齊君看著初嵐,淡聲道:“這是封道歉信。”
溫姹被說破,臉更紅了,狠狠剜了一眼齊君。怎麼清嵐的徒弟一點麵子也不給彆人留!
她一不做二不休,奪過齊君手中信紙,抖開。
此時,溫姹的臉紅得滴血,乾巴巴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種,會被皮相迷惑的人。”
一句話差點得罪兩個人。
齊君:“……”
初嵐:“……”
初嵐定睛看去,微風輕輕揚起紙角,淡粉色的花箋上寫著一行字——
“我無意令你難堪。抱歉。”
初嵐倒吸一口涼氣,看看齊君,再看看溫姹。
那句“我不是那種會被皮相迷惑的人”尚在耳畔。
她恍然大悟,心裡一酸,走過去,拍拍齊君的肩。
“徒弟,要堅強。”
齊君:“?”
溫姹:“??”
初嵐長歎一聲,情感真摯:“既然溫道友拒絕了,就讓這段感情過去吧,漂亮女修還有很多。”
溫姹:“???”
齊君垂下眼,視線掃過初嵐放在肩上的手,眸底流動的情緒看不真切。
他說:“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