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清塵尊者正式退讓,清峰峰主由康燁暫為代理。
眾人從清峰主主殿出來,天剛放晴。
康燁抱著一頂霧藍色束冠, 眺望雲海, 心中洶湧澎湃。
沒想到,他年紀輕輕,不僅家境殷實,樣貌出眾,道法高強, 如今也身居高位。
這世上, 還有比他更完美的人嗎?
然後, 他一低頭,看見了李輕輕。
康燁默默在心中劃掉“家境殷實”。
與元洲世家李家李輕輕相比, 他的確落了下風。
但他樣貌出眾, 道法高強,身居高位,這是不爭的事實。
隨即, 康燁看到初嵐……
他默默劃掉“道法高強”。
接著, 康燁看到自己師父。
他又劃掉“身居高位”。
最後,康燁看到齊君。
他忍痛劃掉“樣貌出眾”。
“……”康燁眼淚掉下來。
初嵐驚了:“師兄你彆哭。”
康燁迎風拭去淚水:“我沒有想到, 原來,原來我不過——”
幾人麵麵相覷, 趕忙上去安慰。
初嵐想起師父說的話:“你絕對不是工具人!”
“——原來,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美男子。”康燁惆悵道。
初嵐:“。”
清塵尊者早知道大弟子改不了這秉性, 安頓好康燁, 便單獨叫初嵐去主峰。
“聽聞昨日天師門溫姹上門挑釁?”他蹙眉道。
初嵐擺手:“沒什麼, 師父昨天不是特彆忙嗎, 我就直接見她了。打了一架輸了,她就下山去了。”
清塵尊者沉吟片刻,搖頭:“今後有這類事,先告訴為師,為師替你解決。”
有人撐腰當然是開心的。
初嵐滿口答應,渾不在意。
但清塵尊者看著她,心中有了打量。
修真界幾大門派,不日將前往南海秘境。溫姹身為欒掌門徒孫,一定也會去。
南海秘境法寶頗多,說不定清嵐能得到什麼機緣,一舉突破元嬰。
但溫姹實力不弱,萬一徒弟的機緣被她搶走……
清塵尊者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是仙風道骨。
初嵐:“……”
師父露出這表情,估計誰又要倒黴了。
接著,清塵尊者問:“你的飛劍已經許久未換了吧?”
初嵐哪裡有什麼飛劍,唯有鋼鐵鬆鼠一隻,還因為太壯,總被認成飛豬。
她說:“大家不都結嬰才換?我還沒結嬰,就先不換了。”
“那怎麼能行。”
清塵尊者取出一塊紅晶,瞬間,整個屋子都蕩起火焰般的光芒。
“這是地火精,文莆讓我轉交給你。”
文莆?初嵐一愣。
“他最近有點奇怪。”她想起文家滅門慘案,不禁感歎,“還好我渡劫這幾日,文萱再沒遭魔氣感染。”
清塵尊者蹙眉:“今後不要逞強。”
他沒再說下去。
初嵐擺手:“給文萱治病是我自願的,渡劫失敗和她沒關係。”
清塵尊者見她真不在意,這才沒再操心。
尋常人經曆這種事,麵上不說,心裡定會膈應。
昨天晚上,文莆就來找他,塞來一塊地火精。
“初嵐施秘法醫治文萱,疲勞過度,渡劫出了岔子,我無顏再見她。”文莆說完,深深行了一禮,向外走去。
清塵尊者微怔,隨即歎了一聲:“可惜。”
地火精乃文家煉器的獨門法寶,每年隻產一抔左右。
“再加上這塊千形鐵,同地火精一道,打一個飛行法器。”清塵尊者變寶貝一般,複遞給初嵐一枚錦盒,讓她不到煉器室就不要打開。
千形鐵能隨使用者心意,改變形狀。換句話說,伏地成蛇,在天化鳥,遇水變魚,隻要想得出來,千形鐵就能捏出來。
捧著沉甸甸的錦盒,初嵐終於懂了。
師父早就嫌棄她鋼鐵鬆鼠太醜。
“這次我一定做個漂亮的。”她滿口答應。
清塵尊者笑了。
初嵐拿著師父的引薦函,找到鐘峰一個偏僻的煉器室。
一進門,熱浪撲麵而來。
初嵐水靈根,可受不了這麼炙熱的火焰,直接露出要死的表情。
“你找誰?”爐邊傳來柔柔的聲音。
初嵐低頭一看,是個梳雙髻的姑娘,目測不到一米五,繃著可可愛愛的小圓臉。
姑娘仰著腦袋,嫌棄嘀咕:“怎麼長這麼高,到底吃了多少。”
初嵐麵無表情:“你好矮哦。”
“?”姑娘眯眼。
突然,她撩起裙子,從□□抽出一把龐大的黑鐵錘,嬌滴滴道:“不知道把天水靈根煉進法器裡,效果如何呢?”
初嵐冷漠:“我一時分不清,是你拿著鐵錘,還是鐵錘拿著你。”
姑娘鐵錘硬了。
初嵐不再跟她廢話,取出引薦信:“我道號清嵐,師父清塵尊者,聽說鐘琦尊者正在閉關吧?請將這封信——”
“我就是鐘琦。”姑娘輕嗤,“正巧,我今日不想打鐵。”
初嵐微微一笑。
臨出門前,師父特地囑咐過她:“鐘琦尊者脾氣古怪,還討厭比她高的人,但為師告訴你一個秘法,隻需一招。”
初嵐眼睛一轉,摸出地火精,放在陽光下照了照,悠悠輕歎:“真是可惜了,那我去找彆人。”
“地火精?!”鐘琦盯著璀璨的紅石,眼睛發直。
初嵐又取出錦盒,裝模作樣唉聲歎氣:“這千形鐵還是交給彆人打吧。”
說完,她作勢就要往外走。
鐘琦望著千形鐵,眼淚幾乎從嘴角流下來。
“哎——你等等!”
初嵐回眸:“尊者還有什麼事?”
鐘琦扛著鐵錘,咬牙切齒:“你……究竟要打什麼?”
初嵐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她客氣道:“尊者不是要忙?快忙吧,我果斷時間再來。”
鐘琦小圓臉鼓起來:“行了我給你打,很快的,最多半天解決。”
初嵐笑了:“麻煩尊者了。”
“我要一隻飛器,起碼有海陸空三種形態,平時能隱形,又不太能隱形,外型威風堂堂,同時憨態可掬。”
鐘琦:“……”
都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什麼顏色的?”鐘琦掏出小本本記下來。
初嵐驚了:“連顏色都能選?”
鐘琦:“你以為呢?”
“當真?”
“少廢話了,什麼東西我做不出來呢?”
初嵐試探:“那我要五彩斑斕的黑?”
“……”
鐘琦嫌棄道:“等著。”
三個時辰後。
初嵐睡在樹蔭下,翻了個身,迷迷糊糊掏出傳訊令。
師父傳喚,說宗主和紫衣尊者來了清峰,要見見她。
可鐘琦還沒讓她走。
初嵐還以為,鐘琦留她,是為確認一些細節。沒想到三個時辰了,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半點音訊都沒有。
她敲了兩下門,誰知,屋內傳來鐘琦嬌柔的聲音:“進來吧,馬上好了。”
三個時辰就煉好了?
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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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宗正殿。
已近傍晚,落日熔金。
紫衣尊者坐在清峰一處斷崖邊,同清塵尊者弈棋,而淩宗主於一旁觀看。
三人一邊論道,一邊賞景。
“清峰的夕照群巒,果然令人見之忘俗。”紫衣尊者道。
清塵頷首:“我見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如第一次見。”
淩宗主也覺心曠神怡:“可少年人大多沉溺修煉,才沒有心思看這景色。”
斷崖邊,他們沐浴在夕陽中,皆麵露陶醉之色。
隨即,崖邊緩緩升起一頭鬆鼠,通體漆黑,黑中帶著流光炫彩。
它鋼筋鐵骨,嘴角上翹,似掛著迷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