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戚頓了下,狀似無意開了口:“你呢。”
路言默了一會兒,輕笑:“上課,刷題,考試。”
原來都一樣。
顧戚輕聲反問:“高一的時候,過了一段時間,才去十四中報道?”
路言:“林南說的?”
“嗯,”顧戚也沒遮掩,“也是因為考試?”
“算是吧,”路言道:“病了一段時間。”
顧戚呼吸都頓了一下,慢慢坐起身來。
儘管已經費了點力氣壓住動作,可床板不穩,還是被帶出了一點吱呀聲。
“不是什麼大病,”聽著那聲音,路言忽然笑了一下,轉了個身,麵對著牆壁,“隻是家裡不放心,在家多待了一段時間。”
顧戚聲音有點啞:“什麼病?”
走廊起了一陣風,打在門上,有點吵。
顧戚就這樣,聽到了一句:“害怕考場,算病嗎?”
其實連路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怕的是考試,還是彆的什麼。
他現在想起提前招考試那天,除了廣播裡機械的女聲、幾乎空白的卷子,以及那句“等考完試,他們就回來了”之外,其實沒剩下多少了。
隱約還記得,下了雨。
每年到了這種大型考試的時候,奇奇怪怪的習俗就特彆多。
那天徐嫻和路明起了個大早,送他進了考場之後,就開車往山上去了。
臨考前幾天,家長都商量著要一起去求個簽。
徐嫻和路明那時候沒空,想著今天給補上。
狀元山,顧名思義,名字取得好,香火就沒斷過。
路言知道,徐嫻和路明是覺得抱歉。
要上初中那段時間,公司剛好出了事,徐嫻和路明忙得焦頭爛額,又不想讓他跟著擔心,於是把他安排進了一個寄宿製學校。
半個月才回一次家,學校又兩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壓力很大。
考試本就要一天,為了方便管理,中飯也安排在考點食堂,徐嫻和路明想著正好,狀元山那地方也不遠,來回一個上午的時間也夠了。
誰知道,會發生意外。
路言知道山上出了事故,徐嫻和路明失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最後一門了。
學校怕他們自己保管不好證件,所以每場考試結束之後,就交由帶隊老師保管。
路言就這樣,在休息室門口,聽到了老師的對話。
“人還沒找到嗎?”
“沒呢,都在找,本來是要壓消息的,後來爆出失聯的人裡麵有路言他爸媽,才壓不住了。”
“剛路言舅舅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們都先彆說,等會兒考試結束,他會來接他的。”
“哎,這都叫什麼事啊。”
……
等老師他們發現路言,已經晚了。
所有人徹底慌了神。
雨越下越大。
“言言,沒事,你彆多想。”
“就一點小事故,很快就找到了。”
老師們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怕路言再跑出去,出什麼岔子,也有些慌不擇路:“你先考試,考完試,他們就回來了。”
“對,你先考試,考完就回來了。”
……
路言都快忘了自己是怎麼進的考場,隻知道,當考試須知響起的時候,他耳邊隻有那句“考完試,他們就回來了”。
路言這麼想著,可慢慢的,筆開始拿不穩,所有聲音被無限放大,閃著舊電視機雪花片的刺啦聲。
放眼望過去,整個考場,全都是陌生的臉。
路言就這樣,手開始抖,乾嘔,嗆得他滿臉通紅。
最後放下筆,衝出了考場。
所有帶隊老師嚇得魂不附體,立刻追了出去。
在他們印象裡,路言向來都是最乖巧討喜的那種學生。
那是他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路言。
第二天下午,徐嫻和路明被找到了,隻受了一點輕傷。
可在事發地外站了整整一天的路言,在知道人沒事的消息後,倒了,高燒燒了一個星期。
路言一直不知道,自己抗拒的,究竟是什麼?
隻是當他回想起以前那些事的時候,除了上課、刷題、寫作業、考試,彆的,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同學、老師,他們的臉越來越模糊。
他還記得當他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徐嫻哭著對他說:“媽媽什麼也不求,不求你門門考第一,不求你學習多用功,隻要你好好的。”
好好的。
路言不知道這個“好好的”,是什麼個好法。
他隻是突然覺得,好像什麼都挺無趣的。
路言一句一句說完,說得很慢。
絲毫沒注意到,下鋪的顧戚已經起了身。
等到他聽到身後傳來聲響,被鋪被壓著,輕陷下去一小塊,才一下子轉過身來。
“你找死嗎?”路言坐起身來,咬牙說道。
想著自己剛剛差點沒忍住,把顧戚推下去,就有些後怕。
黑燈瞎火的,任誰床邊忽然多了個人,怕是都不能淡然處之。
顧戚卻沒說話。
路言心還在跳:“說話。”
下一秒,眼尾處忽然傳來一片溫熱。
路言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顧戚的手。
顧戚的指腹擦著路言的眼尾劃過,聲音比最開始還要啞上幾分:“哭了?”
不知怎的,路言覺得心口處,好像跳得更快了些。
可剛剛那是嚇得,現在……路言卻說不上來。
他拍開顧戚的手:“沒有。”
顧戚幾不可見歎了一口氣。
可能是這人眼中光太盛,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要哭了。
顧戚忍了很久,終是沒忍住,一傾身,把他輕輕抱在懷裡:“不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都會好的,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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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