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的時間,路言已經把結算台看了一遍。
沒什麼好藏的東西。
除了……老板身後那透明玻璃的煙酒櫃。
酒不可能。
那就隻有煙了。
路言把手上的東西,放在結算台上,話說得很輕巧:“買煙了?”
顧戚沒說話。
老板總算忍不住了,直接笑出聲:“小朋友管得挺嚴啊。”
就因為這句“小朋友管得挺嚴啊”,回去一路上,路言都沒跟顧戚說話。
耳朵還有點紅。
等到兩人回了彆墅,林季他們差點沒跪下喊爸爸。
路言接了個電話,進門的時候,沒看見顧戚。
二樓房間的燈也是關著的,說明不在房間裡。
“顧戚呢?”路言看著癱在沙發上的林季,問了一句。
林季仰著脖子看了一圈:“啊?言哥,戚哥沒跟你在一起嗎?”
“從你們回來之後,我好像就沒怎麼看見,我還以為跟你一起呢?”
路言淡淡應了一聲。
想著可能是有事,或者跟他一樣,在哪裡打電話,也就沒多問。
可等他在房間待了半個小時,還不見顧戚回來的時候,路言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卻是林季。
林季一邊接通,一邊扯開嗓子,朝著二樓路言他們的方位喊:“哥,戚哥手機在樓下呢!”
路言皺了皺眉,起身,下了樓。
在庭院找了一圈,最後才看見那開著一條縫的大門。
路言隱約覺得,顧戚應該就在外麵,於是走了過去。
還沒等他走下彆墅的樓梯,就看到了顧戚。
那人隔了一條路,站在另一頭。
入夜的爾海很暗,隻有哨塔燈還閃著。
爾海這邊有自己的一套規矩,晚上十點之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車輛是禁止通行的,所以顧戚站在護欄邊,危險算不上,可路言發現顧戚沒有穿外套。
隻套了一件短袖。
路言皺了皺眉,走過去。
在離顧戚隻有幾步的距離,路言聞到了顧戚身上似有若無的煙氣。
和下午的炭火氣不同,是實實在在的煙草氣息。
路言:“抽煙了?”
顧戚看路言穿了外套,心放了一點下來:“嗯。”
路言:“所以在超市的時候……”
“沒買,”顧戚舉手,做了個投降狀,“剛那老板給的,就一支。”
顧戚承認得太快,路言反倒不知道接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問道:“為什麼突然抽煙?”
顧戚手搭在護欄上:“想知道?”
路言沒說話。
顧戚換了個問題:“怎麼突然出來了?”
路言沒回答,反問道:“那你又為什麼突然到這裡來?”
還抽煙。
顧戚看著路言。
頓了好幾秒,才回道:“因為心裡掛著事。”
“想說很久的事。”
路言怔了一下。
路言:“這就是你大半夜跑到這來吹風的理由?”
顧戚輕笑:“嗯,吹吹風,讓自己冷靜一點。”
路言皺了皺眉:“那現在冷靜完了?”
路言對顧戚嘴裡說的那件事,不是沒興趣。
恰恰相反,他也挺想知道。
可他沒有探究彆人**的習慣。
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顧戚就穿著這件短袖,真不會被吹感冒?
路言還在想顧戚冷不冷的問題,顧戚已經又開了口。
“如果你沒來,我已經冷靜完了。”顧戚歎了一口氣。
這人的確不該來的。
因為見到這個人的這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忍不住了。
路言一下子抬起頭來。
什麼叫……如果他沒來,他已經冷靜完了?
“路言。”顧戚側過身,看著他。
路言很少聽顧戚喊自己的名字。
還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喊。
印象中,哪怕是“言言”,似乎都比“路言”要來得多。
路言突然沒由來地緊張。
就因為這句“路言”。
“本來沒想現在說的,想再等等。”顧戚笑了下。
“可現在,可能等不了了。”
路言忽然……不太敢聽下去了。
“路言,我喜歡你。”
顧戚走近一步,言簡意賅又不留餘地:“不是過完剩下的一年時間,隻能掛個同學名分的那種喜歡,是想牽手,想擁抱,想陪著你走很久的那種喜歡。”
四周很安靜,隻有海風、海浪的聲音。
可路言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耳邊“轟——”地炸開。
然後碎成粉末,貼著脊骨,遊走在周身。
顧戚剛剛是說……喜歡他。
路言到現在才想起下午顧戚騙他的話。
原來不是騙他的。
晚上海風真的很大,吹得心口都高懸著,落不了地。
“顧戚。”路言垂下眸子,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不敢看他。
路言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想過這個。”
“我知道,”顧戚聲音很輕,像是在哄,“但…是沒想過,不是不想,對嗎?”
是沒想過,不是不想……
路言怔了一下。
如果今天跟他說這句“我喜歡你”的人,不是顧戚,那現在會怎樣?
路言知道假設的東西,其實做不得數。
可這假設像模像樣出現的時候,他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抱歉,然後拒絕。
跟以往一樣。
他不是沒遇到過這種狀況。
無一例外。
可為什麼問題到了顧戚這裡,好像就偏了?
路言沒說話,他現在有點亂。
是沒想過,還是不想,他分不清,更說不出來。
“那我就當隻是沒想過來算了。”顧戚聲音更緩。
路言下意識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囫圇成一團,最後和著那些說不清的情緒,塌了下去。
顧戚看著這樣的路言,承認自己心軟了。
他沒想逼他,可這人是屬貓的,都拐到這份上了,還不接著往下說,下次再想騙,就難了,於是笑了下:“如果是沒想過,那能不能現在想一下?”
路言隻覺得呼吸、心口、耳廓,哪哪兒都在燒。
燒得他有些無措。
“顧戚,我……”
路言聲音很輕,輕到那聲“顧戚”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可顧戚現在全部心思都在眼前這個人身上,還是聽了個正著,應了聲:“嗯。”
顧戚知道,路言這句話不是在喊他。
隻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該回些什麼。
所以隻輕輕淺淺喊了喊自己的名字。
“現在想一下的意思,不是讓你現在就答應我。”顧戚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就沒離開過路言。
“而是想讓你知道一下,我喜歡你這件事。”
顧戚輕笑:“然後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告訴我。”
這是路言今晚聽到的第二句“我喜歡你”。
他以為,總該不至於跟第一句一樣,那麼“沒出息”。
可誰知,根本沒好到哪裡去。
除了少了點詫異之外,其餘沒有一點的“偷工減料”。
甚至……更甚。
路言強壓下心口的悸動,試探性說了一句:“如果我想不明白呢。”
路言說得委婉,但他覺得顧戚應該能懂。
然後,他覺得應該能懂的顧戚,回了一句:“那就再想想。”
路言:“……”
路言也不試探了,直接道:“不能做朋友嗎?”
“不能,辦不到。”
顧戚這次回答得很乾脆,乾脆到簡直就是脫口而出。
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在笑,語氣也仍舊在哄,可話卻說死了。
還是死透、不留一絲餘地的那種。
路言:“……”
路言再度沉默,良久:“那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麼?”
朋友?
同學?
還是彆的?
路言第一次發覺,原來他語言能貧瘠到這種程度。
因為他發現,他竟然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現在他們兩個的關係。
顧戚卻輕笑了一聲,好像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我在追你,你說我們是什麼?”
路言抬眸,看著顧戚。
無人的街邊,燈光也不盛。
隔了好幾米才立了一個的觀景燈,不知在這立了多少年,光線早就黯了下去。
隻有零星的一點碎光,落在路言的眼眸裡。
可顧戚卻覺得,沒什麼,能比這個人的眼睛更亮,更漂亮了。
路言眼睛眨得很緩:“你在…追我?”
顧戚走近一步,直到他和路言印在地上的光影,纏在一起,才停下,開口:“嗯。”
“所以…給追嗎?”
“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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