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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不算是金錢幫的人,除了這已經許出去的一條性命以外,她不必聽從上官金虹的命令,自由自在得很。又因為她初到中原,似是新奇極了,便天南地北地四處闖蕩。
——既是闖禍,也是遊蕩。
南疆風氣向來開明,經史子集讀得,卻也不妨礙男兒赤膊·裸·背,女兒纖腰外露。沈素自小長在那裡,生性無拘無束,又是被娘親溺寵著長大的,便很是有些“老天第一我第二”的唯我獨尊,隻覺若是她心甘情願了,天下便無一處去不得,無一事不可做。
“你們鬨你們的,管我做什麼?”
興雲莊的房梁之上,她就曾盤膝坐著,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個笸籮放在手邊,手上剝著南瓜子,眼睛卻興致勃勃地看著下方眾人。見他們突然個個驚異地看過來,還不滿地催促著:“繼續啊,這不是正演得精彩呢嘛。”
這句話一出來,眾人看著她的表情更像是白日見鬼。
被他們圍在正中的男人卻突然笑了。
“姑娘何必出聲呢?”
他像是毫不驚訝她的出現,也不覺得這般指認梅花盜的嚴肅場合被一個小姑娘嗑著瓜子當戲看,是什麼值得大發雷霆的事。這個已經有些年紀的男人隻是抬起頭,含笑去看這位不請自來的梁上女君子,眸中似有碧水接天。
沈素被他看得一愣:“你知道我在?”
男子便看向她的雙手,似是答非所問:“姑娘的瓜子很香。”
沈素又被他說得一愣。
但她很快就彎起唇角,那笑意原先隻是一點,染在紅嫩的唇瓣上將收未收,可瞬息之間就漫上眼眸,當那雙深如夤夜的黑眸也被笑意點亮的時候,竟像是一朵開在最暗處的曇花,含苞多時,將所有的嬌美儘數賭在這一刻的盛放。
豔傾天下,不過如此。
連帶著興雲莊莊主龍嘯雲在內,在場眾人,無不為這一笑失神。
沈素卻沒有再看向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她把剛剝開的瓜子仁往嘴裡一扔,然後拍了拍手,拿上旁邊的笸籮,再輕輕巧巧地縱身一躍。
房梁高得不算過分,能悄無聲息地一坐半天,沈素的輕功也必定不俗。可當那繡著蝴蝶花的衣角在空中翻飛時,竟有幾個人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接住這朵自雲端落下的美人花。
可李尋歡沒有動作。
他隻是站在那,看著那個衣著打扮與中原不同的姑娘像是蝴蝶般落在他身旁,又將笸籮遞過來,裡麵一半南瓜子,一半瓜子殼,可謂是涇渭分明。
“看在你有眼光的份上……”
南疆毒女笑著說:“我請你吃啊。”
這才是李尋歡與沈素的初見。
小李探花被結義兄長龍嘯雲蓄意構陷,正被千夫所指之時,卻有一個姑娘突然從天而降,再塞給他一捧瓜子,告訴他,這是她親手炒製的,大老遠從家裡帶來的呢,剩得不多。
“吃完就沒有了。”
明明是主動分享出來的,卻偏要加上這麼一句,原先十分的慷慨立刻便減去五分,再加上她時不時看向笸籮的目光,又減三分。
李尋歡滿心的悲涼酸苦,也被攪和得哭笑不得。可是他不能否認,這般孤立無援的時候,有一個人願意站在身邊,是何等讓人心生溫暖的事。
後來他也問過,那一日,沈素為何私闖興雲莊?又為何出手救他?
“為何是我出手,不是他們先發現了我?”
麵對南疆毒女顧左右而言他的反問,李尋歡隻是一笑。
沈素輕功縱絕,且極擅暗器。當日的興雲莊內,哪一個不是江湖中人?可這麼些人加在一起,除了李尋歡以外,誰也沒聽見有人正坐在他們的頭頂上剝瓜子,她手上的暗器功夫便可見一斑了。
可是,當小李探花的梅花盜身份幾乎要被坐實之時,破開的瓜子殼在她手中第一次發出了聲音,這才惹得眾人抬頭去看。
“我隻是沒見過你這樣的傻子。”
南疆毒女坐在他身旁,雙手撐著椅麵,孩子似的晃動雙腿,腕上銀鈴叮鈴鈴得唱起了歌。
“都被人誣賴到這種地步了,還不反抗。我是被你傻得嚇住了,這才沒控製好力道,引來了人。”
李尋歡半晌無言,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又到底該不該反駁,最後隻能按了按沈素的頭頂。
“不過……”
他溫厚的手掌之下,南疆毒女的聲音輕若無聲:“說不準,我也是個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