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是人家地盤,我們何須操心?隻是這位王傳頭有點兒意思。”高應臣目光漸冷。
這個王朝臣在臨清城裡倒也有些身份和威信,尤其是在那幫編戶和左近織工中,自己下午間一稱呼對方為傳頭,便引起對方激烈的反抗,斷不肯接受這一稱呼,但今晚雖然也反對,但卻沒有那麼激烈了,這絕對不是幾個時辰就能轉了性子,而是對方不願意和自己再在這個問題上發生爭執糾纏,對方是在擔心些什麼。
擔心什麼?當然就是他背後那幾個小孩子了,看樣子應該是要送那個小孩子出城躲難。
高應臣背負雙手一直注視著前方,這倒是一個契機,日後倒是要好好摸摸對方的底。
王朝佐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已經露了破綻,此時他恨不能立即加快速度,但是卻又不能不裝出一副尋常模樣,隻是現在他不敢再直接讓馮紫英和左良玉下水,還得要繞一圈回來,再在東水門旁找合適處。
“馮公子,記住你說的話。”王朝佐臉色複雜,看著對方,此時他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了。
“王伯,馮某年齡雖小,但是卻也知道人無信不立的道理,隻要你按照馮某所言,屆時自然有你等一條生路。”馮紫英也冷聲道:“隻是這幾日裡卻莫要去同流合汙,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便不可活。”
話畢,馮紫英便和左良玉換好戲水短衣,悄然入水,左良玉還專門尋來一塊泡桐木板以備不時之需。
夏夜的運河水依然涼意十足,一下水便打了一個寒噤,但很快馮紫英便適應了。
前世中他便是遊泳健將,甚至在被雙規之前一個小時才從溫水遊泳館裡出來,這也是他為數不多養成的良好習慣,煙酒茶,女人,過多的消耗了他的精力,所以即便是他很喜好遊泳也沒能幫助他擺脫三高的困境。
從東水門下水向東,水門上方有哨卡,但是這已經是下半夜了,隻需要在城牆上和岸上布防,倒也不虞糧幫那幾個人敢進來,所以防範並不算嚴密,而王朝佐也適時上了城牆頭吸引了城牆上哨卡的注意力。
在聽到城牆頭上王朝佐的笑聲時,一直潛伏在水邊的馮紫英和左良玉便奮力潛遊,連續幾次紮猛子,一口氣遊出百十米開外,這才算是真正脫離了險境。
“你是說那王朝佐可疑?”燈下的青衫儒生徐鴻儒放下手中的那卷《歎世無為經》,挑眉問道。
“是的,總掌經,那王朝佐形色詭秘,跟隨他的孩童中有一人不類常人,倒像是官宦士紳子弟,某懷疑其是要送那孩童去某處藏身或者出城。”高應臣躬身一禮道。“僅此而已?”
高應臣又說了自己另一點懷疑,青袍儒生徐鴻儒點點頭。
“應臣,你的判斷應該是對的,這王朝佐怕是有了異心,在為自己找後路了。”青袍儒生徐鴻儒摩挲著下頜,一字一句的道隻是李國用已經有些對我們有了防範,我等若是再要插言,隻怕他就要懷疑我們是不是在其中想要做些什麼了。”
“那是否需要稟告教尊?”
“教尊此時正是想要大用李國用之際,這等言辭若無確鑿的依據,怕是最好不要再提,否則隻會徒招是非。”徐鴻儒搖搖頭,目光閃爍,“也罷,我找機會提醒一下李國用,至於說他肯不肯信,就不好說了。”
“那我們呢?”高應臣心中一緊。
“我們也得做些準備,彆真的事到臨頭我等卻沒有任何準備,我本來就不看好這樣一出,可教尊和大公子非要來這麼一下子,又有李國用這蠢物一味逢迎,出點兒事兒也好,也讓他們長長心,彆以為朝廷就真的是一群祿蠡了,內裡也還是有些人物的。”
徐鴻儒放下手,重新恢複先前的淡然,背負雙手起身踱步一圈,“我們的人儘早準備離開,也算是見識了一番這邊的動員之力,日後也好對照咱們那邊逐一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