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漕禦史喬應甲的宅邸也就緊鄰著陳敬軒的居所不遠。
這漕務衙門三大佬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工部東昌府分司所在而居,所以走了一圈之後,馮紫英整理了一下衣冠徑直去門前道名遞貼。
那門房上的親隨倒也是一個有些眼力的角色,並沒有因為馮紫英年幼又是親自來遞貼就小覷,特彆是拿到錦紙裁製的封袋,又有一番掂量。
馮紫英遞上名帖封袋的同時自然也要奉上一封銀子,那長隨倒也實在:“小郎君,來拜謁我家老爺怕是也有所知曉我家老爺規矩,名帖我可以替你送進去,但能不能見,嗯,我勸你儘早回去,不必在此多等。”
馮紫英拱了拱手:“有勞足下了,喬公與家嶽乃是同科,如今又皆巡按畿外,若非尋常,並不敢來叨擾。”
長隨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一番馮紫英。
馮紫英這具身體雖然不過十二歲,不過武家出身,在大同也是常年打熬身體,長得倒也英挺不凡,看似也有十三四歲的模樣。
這年頭十三四歲婚配者雖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少,訂婚者便是更多了,所以馮紫英這麼一說也沒問題。
“不知小郎君令嶽……”長隨顯然也是多年跟隨自家主人在外的了,對家主情況也很熟悉,若是熟悉的同僚,斷無不熟之理,但他還真想不出自家主人有哪位熟悉的同科還都在京畿之外巡按。
“家嶽林公,忝為揚州巡鹽禦史。”馮紫英提起“家嶽”時,也還是很謙虛的一禮。
“哦?”長隨頗為吃驚,趕忙回禮,然後延請對方入內,在外房稍事歇息,“請小郎君稍候,我家老爺還在後房看書,我這邊去稟報。”
長隨疾步入後,揚州巡鹽禦史林海的確是老爺同科,但是往來並不多,老爺也沒怎麼提起過。
雖說同為巡按禦史,但是巡按漕務和巡按鹽務還是頗有差彆的,漕務事務繁雜,卻責任重大,頗為勞心,而那位李漕總又是一個不省心的,若非朝中安排,自家老爺其實並不太願意和李漕總共事的。
那巡按鹽務就不同了,想想駐節之地那是天下一等一的繁盛之地——揚州,那和漕運駐節之地淮安簡直沒有可比性,那大周朝鹽商的豪奢更是天下聞名,這巡鹽禦史何等美差,那林海如何能坐上這個位置,自然非比尋常。
“你說是林如海的女婿登門?”坐在官帽椅中的喬應甲沉吟不語。
這封袋倒是精致,居然用錦紙,足見對方也是有心了,拆開名帖,胭脂球青花鳥格眼白錄紙,這是花了心思的,一筆瘦金體更是讓喬應甲連連點頭。
這筆字端的不凡,豐瘦適度,力道遒勁,側鋒如刺,委實有些讓人賞心悅目。
“嗯,小的也問過,他沒說,隻說希望拜謁老爺,不過觀其形貌,倒也有些氣度,但其鞋冠亦有……”長隨是跟了喬應甲多年的老人了,話語未吐,喬應甲便已明白:“是否有些倉促唐突之意?”
長隨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馮紫英本就是泅水而出,便是有水靠換了,又坐了一夜的小艇,哪裡可能還能收拾打扮得多麼利索?
能有這形象已經是花了心思了,在那文墨紙品坊中,那位掌櫃還專門提醒了馮紫英收拾了一番,否則還要不堪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