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紫英回來找我喝酒當然沒問題,但是我怎麼成日裡又和狐朋狗友喝酒鬼混了?”賈璉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出現在門外,“可算是逮到一回在老祖宗麵前汙蔑我名聲了,難怪老祖宗和母親成日裡看我都不順眼,敢情都是你在這背後使壞啊。”
賈璉話語裡帶著笑意,王熙鳳也是笑得嬌軀亂顫,“看看我們家裡這位,做了還不準人說,平兒,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馮紫英這才注意到站在王熙鳳背後的女子,美眸流盼,但是麵頰卻是一副端莊嫵媚的標致模樣,一條丹紅色的滾邊鑲金絲長裙,手裡捏著一條白底紅圓點汗巾子,果真是書中可以與鴛鴦匹敵的角色。
見王熙鳳把話題一下子交給她,卻也不慌不惱:“你們當主子家的打嘴仗可不興把我們這些下人拉進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那裡受得起?老祖宗可得要替我們做主才對,否則府裡邊就又要多一個竇娥了。”
一句竇娥把在場的人都給逗笑了,那賈母更是笑得隻打跌:“平丫頭你這張嘴半點都不讓你家奶奶啊,還竇娥了,那鳳丫頭成了啥?知府大人?”
整個屋子裡都是鶯聲燕語,笑鬨一片。
好一陣後,賈母這才止住道:“喲,這還有客人在呢,卻叫人看笑話了,鏗哥兒,家裡就是這樣,一幫潑皮辣子,也不講究,……”
“老祖宗不是都說了,宜屬一家,何分彼此?何況這等其樂融融的景象,怕是其他家想都想不來的,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也全賴有老祖宗您這樣一個活菩薩在這裡坐鎮,府裡子侄們才能這般安穩啊,紫英是羨慕都羨慕不來啊。”
這一番話說得賈母更是眉花眼笑,特彆是聽得馮紫英說她是活菩薩,更是打心眼裡覺得舒坦,對馮紫英的印象也越發好起來了。
倒是王夫人還記掛著自家兒子的事情,啟口轉過話題:“鏗哥兒,先前聽鴛鴦也大略說了,你政世叔和你也說了寶玉讀書的事兒,不知道你覺得寶玉讀書……”
雖說心疼寶玉讀書辛苦,但是王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
不讀書,那未來繼承賈府就問題多多,不管榮國府日後分家不分家,賈璉是長房長子,鐵定是要襲爵的,而寶玉以後若是不分家,又沒個出息,恐怕多少都要受長房的擠壓了。
如果分了家,你這書沒讀出來,又襲不了爵,任不了官,啥都不行,看寶玉也不是那種能謀個營生的人,那可真的就成了一個敗家子隻等著黯淡沒落下去了。
這種情形在勳貴之家裡邊很常見,特彆是這種非長房的二房三房更是普遍。
“好叫嬸嬸放心,世叔和紫英也已經商量過了,當下寶玉還是應當在府裡邊尋個合適的塾師,或者把私塾辦起來,請個高明一些的塾師來教寶玉讀書,待寶兄弟滿了十四歲之後,再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是進書院還是到國子監讀書。”
馮紫英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說得王夫人連連點頭。
從這馮家大郎嘴裡出來,她心裡才踏實,而且也覺得這個意見委實考慮到了自家兒子的實際情況,也給出了兩條路徑,沒有強行要求寶玉必須要考中秀才或者舉人。
“鏗哥兒,你在書院裡也接觸了不少來自南北的學生吧?”想到丈夫如此處心積慮,王夫人忍不住心生期盼,“那你看寶玉日後能否入讀書院?”
這一句話問出來,立即讓整個原本喧鬨無比的屋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馮紫英身上,顯然都是想要聽到一個讓人滿意但是卻又實實在在的回答。
就連賈寶玉也都緊張的看著馮紫英,內心也是充滿了猶豫、忐忑而又矛盾的心思,不知道馮大哥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馮紫英也被憋住了。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說好說壞恐怕都難以讓人滿意,這也就是三四年光景就要露餡兒的事情,如何能信口妄言?
沉吟了好一陣,似乎是在掂量評估賈寶玉的資質現狀,馮紫英乾咳了兩聲才緩緩道:“老祖宗,嬸嬸,寶兄弟論資質悟性那是肯定比小侄還強許多的,小侄也聽聞過寶兄弟平素裡寫的文章和詩賦,頗有天賦,隻是當著老祖宗和嬸嬸以及寶兄弟的麵兒,小侄也說實話,以往還是對寶兄弟太寬縱了一些,可能這和寶兄弟年齡太小有關,下一步就需要請一個高明一些的塾師,規範性的教授寶兄弟,隻需要把經義底子補起來,我覺得寶兄弟進書院還是問題不大的,……”
說不中聽的話馮紫英是絕對不乾的,一幫婦道人家,你敢說賈寶玉不行,無論多麼真實客觀,那都不會討好,尤其是像賈母和王夫人這種早就把賈寶玉視為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