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算是明白了,自家兒子根本就沒啥根本性的策略來解決問題,出的主意都是臨時性解決問題的。
這主意沒多少創意,自己走到哪一步沒有路子的時候,估計也隻能出此下策,倒是兒子一上來就讓自己出這招,有點兒意外。
“紫英,不必多說了,你這些說辭我看也是受了尤氏兄弟的影響吧?”馮唐沉著臉擺擺手,“為父知曉了。”
馮紫英沒想到尤氏兄弟又替自己背鍋了,本來尤氏兄弟也隻給自己介紹了一下榆林鎮的情況,並未提及這些,倒是自己主動問了一下這些情況,尤氏兄弟還以為自己是受父親委托來問,自然知無不言,現在就反過來了。
“爹,尤家兄弟皆為熊虎之輩,日後你要在榆林衛那邊立足,也少不得彼輩支持,若是能納為己用,……”
“行了,鏗哥兒,這些還用你來教爹?那你爹這個大同總兵的腦袋不是被早就韃靼人拿了去,就是掛在大同城牆頭上了。”
馮唐啼笑皆非,這些事情還需要兒子來教自己,不過兒子的好意他倒是能理解。
馮紫英也啞然失笑,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兒想多了,老爹三兄弟都是能在大同出鎮幾十年的宿將,豈能沒有一點兒自己的手段?自己還仗著有點兒先知先覺居然給老爹上起課來了。
“爹,那是我多慮了。”馮紫英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不,爹還是很高興,你先前說的這兩條可行不可行姑且不論,不過關鍵時候能狠得下心來,這是你日後中式入仕之後所必須要具備的,有時候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壯士斷腕也好,刮骨療傷也好,也是沒有選擇之下的最好選擇。”馮唐籲了一口氣,“放心吧,你爹幾十歲的人了,榆林情況雖然糟糕,但是你的這些建議可操作性還是有的,爹會考慮的。”
“爹,我也說了,這等具體方略,兒子不懂,但兒子感覺,今後河套地區一旦三娘子控製力減弱,鄂爾多斯部和土默特部,還有土默特部內部恐怕都會有些問題出來,兒子建議爹可以加強對河套地區的情況收集,一旦韃靼人內亂,未嘗不能收複河套,控製蒙古右翼三部,即或不行,那也可以看有無機會采取抑強扶弱的辦法削弱他們。”
這個設想馮紫英沒有太多把握,起碼十年之內都有難度,但是要想避免日後建州女真在擊敗林丹汗後繼續向西征伐徹底控製蒙古諸部,這一步就必須要走。
當然也可以結合著與對林丹汗的策略來進行,但這就更遙遠了,遠不是現在的馮紫英能駕馭得了的。
馮唐深看了兒子一眼。
雖說兒子這些想法看起來有些幼稚和不切實際,但是在馮唐看來這都不重要,畢竟兒子從未真正接觸過九邊軍務。
關鍵是兒子才十三歲已經明悟了一個在官場上立足的最根本本事,那就是敢於做事,也敢於搞事。
做事是確立自身的地位,贏得同僚和下屬的認可和尊重,搞事就是敢於先發製人,壓製敵人和對手,這能贏得同僚、下屬和敵人的敬重和畏懼。
光有前者,頂多也就是當個純臣,難以長大,但這是基礎,而隻會後者,那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或許能一時得勢,但遲早要被反噬。
軍中如此,文臣更當如此。
二者兼具,大業可期。
想到這裡,馮唐心裡反而踏實了許多,甚至覺得去榆林鎮的勝敗得失都不重要了,隻要保著這個兒子不出事,馮家興旺發達便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馮紫英自然沒想到自己就這麼幾句話就能讓老爹浮想聯翩,他能想得到也就這些。
前世中終明一朝對蒙古戰略都說不上成功,這固然與晚明自身實力急劇下降,尤其是財政和後勤保障上的嚴重不足有很大關係,但是在戰略上的缺乏眼光亦有很大因素。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周雖然基本上沿著前明政策再走,但如今時間還有,而且關鍵還有自己,那麼這一世的曆史就必須要由自己來參與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