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雲裳悶悶不樂,聲音也有些低沉,“姨奶奶說,讓以後少爺回來晚上不要奴婢侍候了,由寶祥和瑞祥侍候。”
馮紫英吃了一驚,打量了一下雲裳,“怎麼了,姨娘怎麼會這麼說?”
雲裳咬著嘴唇不語。
馮紫英自然明白過來,看來張師來過家裡之後,“防控”升級了,要嚴防死守,杜絕一切可能了,沒把雲裳直接調出自己房裡,隻怕都是考慮到自己的態度了。
這是為自己好,馮紫英理解,但是要讓瑞祥寶祥這兩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子晚上來侍候自己,那又是馮紫英不能接受的了,想想那情形都讓人全省上下起雞皮疙瘩,他可是鋼鐵直男,沒那些雅好。
如此美好的男尊女卑世道,簡直就是男人的天堂,蘿莉禦姐熟女難道不香麼?還要去想其他?
感覺到雲裳情緒的低落,馮紫英既有些不忍,也還是覺得要這個丫頭侍候自己更中意一些,“雲裳,待會兒我會去和姨娘說,還是你侍候,要麼就不用人侍候了。”
雲裳吃了一驚,連連擺手:“爺,切莫如此,姨奶奶也是為爺好,雲裳明白,會是覺得心裡有些難受罷了。”
馮紫英當然明白還是老娘和姨娘不放心自己和雲裳罷了,不過他也從未想過這等時候自己就要自敗聲譽,“行了,我知道了。”
“鏗哥兒,我這是為你好,也是為雲裳好。”小段氏苦口婆心,“你也老大不小了,但你都說了要明年秋闈之後再說婚事,而且你爹也說,你要十六歲之後才成親,這還有三年多時間,雲裳成日裡在房中,萬一你不小心壞了她的身子,讓你娘知道了,隻怕她就隻有一個被趕出府裡的結果了,而且這也罷了,你爹說你十六歲之前是不能……”
“姨娘,這些我都知道,我爹和張師都和我說過,我也像爹和張師承諾過,姨娘,你看我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麼?”馮紫英態度很堅決,“我不喜歡小子們來侍候我,而且我也習慣了雲裳來服侍我,所以沒有必要換人。”
見馮紫英態度如此堅決,小段氏也是沒轍,盯著馮紫英道:“鏗哥兒,那我醜話說在前麵,那雲裳我是隔月就要檢查的,她也彆不樂意,若是破了身子,姨娘可就要執行家法了,到時候誰說話都不好使。”
見馮紫英臉色不好看,小段氏也不客氣:“這事兒沒得商量,須得要如此。姨娘再說一句,過了十六歲,不用你說,你娘和姨娘也得要給你屋裡安人,你要真看上雲裳了,收房便是,你娘和姨娘身邊任誰哪個丫頭你看上了,都可以要到你屋裡去,但是在此之前,你是斷不能壞規矩的!”
馮紫英無言以對,說來說去還是對自己不放心,看姨娘這架勢肯定也是早就和雲裳說過什麼了,甚至早就做過了,否則雲裳也不至於這般坦然就接受了這在自己看來羞辱屈辱的手段。
“爺,其實沒啥,雲裳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太和姨太太的心思雲裳也知道。”雲裳果然是很坦然,但望向目光裡卻多了幾分忐忑,“姨太太也說了,過了十六歲,隻要爺願意,雲裳就可以一直跟在爺身邊。”
看見雲裳咬著嘴唇那份忸怩嬌俏的模樣,馮紫英心中也是暗歎不已,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女孩子,身處在這種環境下,她們似乎也彆無選擇,甚至會覺得這種結果應該是夢寐以求最終極的目標。
見馮紫英臉色複雜看著自己,雲裳惶然起來,一雙手在小腹前不斷絞著汗巾子,眼圈也有些紅了起來,“爺莫不是嫌棄雲裳?雲裳隻盼著能一輩子替爺鋪床疊被,不敢奢求其他,……”
搖了搖頭,馮紫英伸手捂住雲裳櫻桃小嘴,溫潤濕熱的唇瓣在他手掌心有一種莫名的熾熱,甚至灼燙著馮紫英的心。
他甚至都不能說納她為妾,因為這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規矩,如果要恣意妄為,那隻會引發整個家庭的衝突。
像雲裳這種家中買來或者是家生子的丫頭,身份最是卑賤不過,一般在府裡邊縱然被主人看上梳攏了,頂多也就能混個通房丫頭,那還得要生得乖巧懂事兒,太太開恩,否則還隻能是一個普通丫頭,除非她能生下一男半女,才有可能抬妾。
看看平兒在賈府中的地位就能知曉,便是你生得再乖巧懂事兒,在賈府裡再受人歡迎又如何,也就是一個通房丫頭的命,你沒有能生下一男半女,要想抬妾,除非是王熙鳳主動同意。
姨娘無外乎能給雲裳許願的也就是一個通房丫頭,但即便如此,大概對雲裳來說都應該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夢想了,起碼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呆在自己屋裡,而不至於隨時隨地都要擔心被太太攆出去。
回來就這麼一天,馮紫英就又深刻感受到了“舊社會”的“陰暗麵”,感受到了這個社會背後的殘酷和無情,可更殘酷的是像雲裳他們這樣的人甚至會覺得這是一條很美好的路,值得他們去為之奮鬥追求。
所以,馮紫英更感覺到自己不能辜負自己,更不能辜負自己所處的這個殘酷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