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個禦史不想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一番事情來,翻出幾個大案,拉下幾個大佬,挖出一堆貪官蠹吏,進而給朝廷,給民眾一個交代,贏得青天大老爺的名聲,從來就是每個禦史亙古不變的追求。
“修齡,你不是心裡早就有數了麼?”喬應甲也笑了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如果修齡心裡沒底,要愚兄來替你指一條,也沒問題啊。”
楊鶴心中大定,站起身來一拱手,“定不負汝俊兄厚望,我即日便奔赴兩浙。”
“坐吧,不必如此急躁,茲事體大,恐怕很多人還覺得有皇上鎮之以靜的心態,有首輔大人的壓製,一切都會像以往那樣不痛不癢的過去,不過麼,慣例就是用來打破的,總要讓他們有些‘驚喜’才好。”
此時的喬應甲臉上已經多了幾分冷峭和森森殺意,“有些人活得太過自在,都忘乎所以了,卻忘了邊關上食不果腹浴血奮戰的將士了。”
深吸了一口氣,楊鶴也知道這是喬應甲準備放權給自己,讓自己掌握分寸了,而且這個分寸應該還是比較大比較深的。
“汝俊兄,可有什麼交代?”這一點還是要問清楚的,楊鶴也知道喬應甲能從巡漕禦史一步上到這個位置上,背後肯定還有很多牽扯。
“唔,……”喬應甲一時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沉吟了一下之後才道:“修齡,你應該知道目前朝廷的困窘狀態,上月皇上招我一談,也談到了目前礦監稅監帶來的許多問題,但是皇上也坦承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前日兵部張侍郎與我也談到了,王子騰出任宣大總督便獅子大開口,山西、大同和宣府鎮所需糧草甚多,缺口巨大,戶部根本無力解決,……”
楊鶴吃了一驚,“汝俊兄,王子騰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宣大三鎮曆來是朝廷力保之地,遠勝於薊遼,也是近兩年薊遼形勢日益緊張,方才略有傾斜,可看看三邊四鎮,那才是最大的問題,河套的韃靼人不可能一直像前幾年那樣萎靡下去,在我看來,朝廷若真是要優先解決,也須得解決三邊四鎮,再是薊遼,最後才是宣大了。”
喬應甲也苦笑扶額,“這等事情照理說本不該是我等都察院之人考慮之事,但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朝廷現在也很難,皇上更難,張侍郎和我談起此事時也是扼腕長歎不已,……”
楊鶴細細揣摩對方話語中隱藏的意思,若有所悟,但是對方沒有挑明,卻讓他又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誤解。
喬應甲見楊鶴的神色便知道對方應該隱約猜測到其中一些意思了,估計還有些拿不準,這個楊修齡也不知道是缺點兒擔待呢,還是說他忠厚老實過甚?非得要自己點明?
不過喬應甲倒也不是不敢表態承擔責任之人,既然要對方放手去做,有些就要言明。
“修齡,你我之間相交多年,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嗯,此番二度巡查兩浙,務求犁庭掃穴,皇上對兩浙鹽務與地方惡紳勾結早有耳聞,亦有查處之意,你須得要慎重行事,屆時,龍禁尉這邊亦有安排,……”
這一番話立即就讓楊鶴明白了許多,他都有些後悔自己不該猶豫那一下了。
現在看來這位右副都禦史是早就拿到了尚方寶劍了,便是有無首輔大人的帶話,恐怕也早就拿定主意了。
隻是這龍禁尉介入進來就有些耐人尋味和不好拿捏了。
楊鶴是極不喜歡和這幫人打交道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幫人在地方上的能耐更大。
比起自己單槍匹馬,縱然有些地方上的配合,也遠不及有這幫人的支持更為得力,若是有這幫人的相助,那肯定許多事情能更順暢迅捷,效果更好。
“汝俊兄,那這龍禁尉我等該如何……”
“修齡,我們按照我們都察院的規矩辦事,不接受任何人乾預,龍禁尉隻是配合我們的一些具體行動,屆時兩浙那邊會有人服從我們的指令,嗯,當然,我們行事也無須避諱隱瞞,龍禁尉那邊有他們自己的路數,若是些許我們這邊不好處置之事,亦可斟酌交與他們去辦,……”
這一番話可謂推心置腹了,楊鶴心中頓時大定,連連點頭,“修齡明白了,此番事情定要由我們都察院掌握節奏分寸,其他人不得乾預影響,若有……”
“若有試圖影響乾預者,便可立即處置!”喬應甲接上話。
看見對方目光灼灼,楊鶴也會意一笑,“若是彼輩真要尋死,那我等也隻有送他們一程了。”
二人都是會心大笑。
正事談完,喬應甲也才問起楊鶴兒子楊嗣昌的情形。
“文弱回來也談起汝俊兄得意門生之事,他對紫英也是讚不絕口,直言下科春闈紫英怕是大有機會。”楊鶴自然不吝溢美之詞誇讚馮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