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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假一過之後,整個書院,甚至整個讀書人都進入了緊鑼密鼓的苦讀階段。
今年是丁未年,秋闈大比定在八月,也就是說隻有七個月的學習時間了,整個青檀書院的甲乙兩舍都進入了宛如戰備狀態中。
周朝宗幾乎是不間歇的開始對馮紫英進行針對性的出題,這幾乎就是古代的模擬考試了,考慮到馮紫英的經義根底的確比較薄弱,所以周朝宗在強化馮紫英經義基礎的同時,也開始針對性的打題。
這是每個教諭都不可回避的招數,不僅僅是周朝宗,便是書院其他教諭也會將以前每科的秋闈墨卷拿來認真研讀分析,讓所有學生熟悉了解,然後選出幾卷立意高遠文字精辟的文卷來進行分析,讓學生們熟悉這種考法。
進入七月,整個京師便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
“怕是要出事。”馮紫英站在滴水簷前,注視著外邊白茫茫的一片水霧,嘩啦啦的大雨下來,幾乎整個天空都變得迷離起來。
“能出什麼事?”宋師襄歎了一口氣,“這若是換到我們陝西,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兒了,前幾年裡,咱們那邊動輒經月不見半點雨珠,那赤日炎炎,曬得人心裡發慌。”
“一衷,不能那麼說,雨水還是要講求季節和適度,這緊鑼密鼓集中在一塊兒下下來,這溝渠根本承受不起。”陳奇瑜叉著腰站在對麵走過來,“外邊水都已經積在腳脖子邊兒上了,紫英說得不錯,再這麼下去,恐怕真的要出事兒。”
忙碌了幾個月,眼見得還有一個多月便是秋闈大比了,沒有人能放鬆,但是遇上這暴雨連綿,又忍不住讓一乾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學子們開始感慨了。
“方才大章兄去問過周邊的老農,說已經多年沒見著這樣的情形了,按照那農夫所說,這等如同天漏了一般,怕是一時半刻止不住,……”孫傳庭也赤著腳披著蓑衣從外邊走進來。
“我們這在城外恐怕還好一點兒,這京師城裡恐怕就麻煩大了。”
馮紫英搖搖頭,“雖說咱們也管不到城裡邊的事情,但是這般雨一直下下去,怕是內澇是免不了,而那各坊裡那些破房爛牆恐怕就得要防著點兒了,弄不好就要連片倒塌,尤其是夜裡邊更要防著。”
“紫英,看樣子你是有經驗啊。”孫傳庭頗為詫異,看了馮紫英一眼,總覺得和自己差不多年齡,怎麼都得如此之多?
“伯雅,我在大同呆了好幾年,見過大同暴雨成災,那城裡邊一旦內澇,土牆不穩,鐵定垮塌,尤其是那種連綿夜雨,更容易出事兒,大家晚上都睡死了,一下子垮塌下來,便埋了,而且晚間風大雨大又四處抹黑,你便是想要救人都難。”
馮紫英也不客氣,“我父親在大同鎮擔任總兵時便遇上了一遭,應該是元熙三十三年吧,連綿一片,倒了百餘間,那關帝廟也倒了,單是這一個廟一下子就壓死乞丐流民四十餘人,都是在夜裡,救都沒來得及救,天亮了才發現,那叫一個慘,……”
“紫英說得沒錯,先前山長也已經說到此事。”練國事同樣涉水而來,“山長稱他在徐州擔任知府時也曾經遇到這種情形,連綿暴雨,中間間斷不久,把土牆泡鬆了,再來一場大雨就要出事兒。”
“那這京師城裡怕是應該有所準備吧?”宋師襄也遲疑起來,“不過能大家都不聞不問吧?”
“還真不好說。”馮紫英見官應震和周永春兩人聯袂而至,後邊還跟著許獬和宋統殷、方震儒等人,趕緊拱手一禮。
“紫英,為何如此說?”周永春來書院也有大半年了,一來就對馮紫英這個山東老鄉格外親切,平素也格外關照。
馮紫英對這位山東老鄉印象也很好,這位出身工科給事中的乾員相當清正,但是又非那種食古不化的刻板之人,而且對時局,尤其是北方外部時局看法很長遠,在這方麵也經常和馮紫英探討,很有點兒亦師亦友的味道。
彆看此人經曆不凡,但是論年齡才不過三十三歲,十七歲便考中進士,也是大周王朝這麼多科春闈中少有的十八歲以下進士之一。
“掌院也是擔任過工科給事中的人,應該清楚咱們京師城中的管轄有多麼複雜,政出多頭,那邊很容易出現九龍治水,結果誰都不管的局麵。”馮紫英麵對著眾人的目光,十分平靜。
“這京師城中誰管,論理該是順天府和宛平縣、大興縣,但實際上城牆內的,彆說宛平和大興縣了,順天府也未必能管得住,五城兵馬司以及它的上峰巡城禦史,巡捕營以及它的上司兵部,還有更下邊的各坊總甲,工部虞衡司,龍禁尉也要插手,嗯,好像是龍禁尉還專門設了一個街道房的部門吧?掌院,您說,這龍禁尉都要管街道溝渠了,看起來這麼多人管,怎麼能管不好,但是好像元熙三十二年內澇,淹死上百人不說,還引發了一場疫病,死了數千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