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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著馮紫英洗漱寬衣,上床休息,雲裳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
她不知道晴雯來找自己這種事情在少爺心中會引起什麼樣的觀感,但是她又不能拒絕晴雯的求助。
在賈府她隻去過屈指可數的幾次,和賈府裡邊的丫頭們也接觸不多,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唯獨這個晴雯算是熟悉一些。
加之和自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隻不過自己是巳時出生,晴雯是亥時生,自己比她大時辰,這樣一來二人就多了幾番親近。
兩人模樣在很多人眼裡都屬於那種生得妖嬈,如同惑主的狐媚子一般,在府裡邊都有些不太受主家太太的喜歡,所以這種同病相憐的心境使得兩人也越發走得近了。
丫鬟間難得有多少真摯的友情。
對於從小在馮府長大的雲裳來說,像太太和姨太太身邊的明嬛、明珠那幾個大丫鬟從來就不是一路人,她們父母就是馮府的人,要麼是莊子鋪子裡的人,要麼就是府裡的老人,不像自己這種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
她們秉承著太太的心思,從未喜歡過自己,雲裳也從未去奢望贏得她們的友誼。
誰也未曾想到會在賈府裡邊還能找到一個說得來的人。
晴雯是個直爽性子,這一點和雲裳自己也有些相似,正因為如此,兩人比較說得來。
當然話語裡大家都還是要保留幾分,畢竟各為其主,不涉及自家主子的時候都無所謂,但涉及到自家主子時那就要忌口了。
但雲裳真的覺得晴雯是個乾淨的人,嗯,心乾淨,品性乾淨,沒那麼多陰暗齷齪的心思。
馮紫英早就看出了雲裳的忐忑,不過他有意不說什麼,要讓這丫頭多擔心一會兒,長個記性。
和府外的丫頭認識,甚至結交,都需要謹慎,這一點作為自己貼身丫頭,雲裳還是太大意了一些,若是讓母親和姨娘知道今日之事,知曉你雲裳在其中還幫著外人說話,隻怕又是雲裳的一場禍端。
但作為馮紫英來說,他還是很為雲裳的善良高興。
疏忽大意可以提醒,可以引以為戒,慢慢改,但若是沒有了善良,這個女孩子就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幸虧雲裳還保留著這份單純的善良。
把薄被替少爺掖好,雲裳咬著嘴唇就準備離開,卻聽得已經閉上眼睛的少爺突然開口了。
“行了,爺困了,要睡了,雲裳你也彆在那裡忐忑不安了,彆明早頂個黑眼眶起來,弄得太太和姨娘那邊疑神疑鬼的。”
一句話既讓雲裳放下心釋懷,又讓雲裳羞得臉紅發燙,忍不住埋怨道:“爺,您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你明白就好,晴雯或許是個沒啥心眼兒的丫頭,但是她不是咱們府裡的人,她要考慮的首先會是賈府裡邊的事情,所以這等事情我們外人是不好置喙的,手伸太長,話太多,隻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嫌疑,當然,可能賈家那邊因為寶玉的問題和我考中舉人之後有一些想法,但那都是當主子家的事兒,輪不到你們這些下人來操心摻和,明白麼?”
馮紫英沒睜眼,他的話讓雲裳半懂半不懂,但隻能點頭。
“你和晴雯結交沒啥,這人可能就是一個沒啥心思的丫頭,但是有些時候知人知麵不知心,更何況你們也算是各為其主,嗯,準確的說,那就是各人的利益都不一樣,晴雯那丫頭若是主動請纓來做這事兒,那我隻能說她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甚至還存著利用你的心思,那便不可深交,若是寶玉逼著她來做這事兒,那倒另說,就是寶玉做得差了。”
說完之後,馮紫英便側頭沉沉睡去,辛苦折騰了一天,他也委實困了。
把羅帳放下,雲裳輕輕退了出來,回到外屋,然後打開自己的被褥上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覺得晴雯不是那種人,但是她也承認少爺考慮事情的確要比自己考慮得周全得多。
畢竟不是一個府裡的人呢,而且就算是一個府裡都還有那麼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晴雯偶爾也會在言語中透露出一些賈府裡邊那些事兒,相比之下,這馮府都算是清淨的了。
明兒個還得要去問一問晴雯,看看昨晚回去之後有沒有受責難,雲裳也就在這份擔心中慢慢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