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可以說毫無交往,或者說頂多算是點頭之交的,送上已經超過了關係相當密切的世交關係的厚禮,必定是有所圖的了。
馮紫英沒有再看下去了。
這種送禮,在他看來無外乎兩種,一是燒冷灶的,嗯,哪怕已經不算冷灶了,看好馮家或者老爹和自己的前途的,提前來占個位,賣個好。
這一點馮紫英不會拒絕。
因為他未來也需要這一樣一個群體,提前布局打下一些交情沒壞處,而且本身老爹也屬於這個群體,天然就有親近感,人家覺得你有前途來抱粗腿,很正常,可以理解和接受。
還有一種那就是有所圖謀的了,這個圖謀是指某一特定情形下的,而非馮家了。
這是最難判斷的,甚至你都無法去問,像東平郡王和陳道先這種,你能說人家那裡不妥麼?
但毫無疑問,這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和愛,憑什麼幾千上萬兩銀子送給你,除非你有他們確定了的可茲利用之處,而且是大用,而非那種先來燒灶買位置那種。
一時間搞不明白的問題,馮紫英就不去操心了,這等慶賀送禮,便是都察院都不會過問,除非你的行徑明顯觸及到了一些具體問題。
一句話,這年頭,收禮從來都不會出問題,關鍵在於你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出問題,出了問題,那就是一起拉清單了。
“娘,姨娘,這個清單造冊保管好就是了,我會寫信給爹說明。”馮紫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想了想,“也不必大驚小怪,兒子也算是中了舉人了,以後如果中了進士,恐怕還要麵臨更多類似的情形,誰讓兒子現在萬眾矚目呢?”
“但鏗哥兒,這些……”段氏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事兒,人家來道賀,我們總不能拒之門外吧,再說了,真要什麼問題,也不會是因為這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兒子知道怎麼處理。”馮紫英很瀟灑的擺擺手,“正好,娘前幾日裡不是說要花把周圍的宅子給買下來麼?這不正好?”
一說到這事兒上,段氏立即就不淡定了。
“鏗哥兒,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這擺六桌客人就已經有些擺不下來了,而且來人來客,我們府裡的丫鬟小子們都已經跟不上了,你也漸漸大了,那偏院也太小了一些,還得要重新安排一下,原來因為主要是為你爹起複的事情奔走,所以不敢考慮這些,現在必須要考慮起來了。”
“母親的意思是要把東邊那兩家宅子買下來?”馮紫英知道這也是母親策劃已久的事情了。
從大同一回來就一直在琢磨這事兒,東邊兩家宅子亦是太過破舊,緊鄰神武將軍府難免有礙觀瞻,但人家那是兩兄弟的老宅,雖然破落了,你卻不能強迫人家重新整修吧?
當時母親就存著心要買下來,但是人家要價太高,兩家人大概也是揣摩著這神武將軍從大同當了一二十年總兵回來,肯定撈了不少,自然就要獅子大開口,加上父親回京之後一直不願意在京師長久呆著,想要謀起複,所以擱了下來。
現在父親已經去了榆林鎮,那邊看著男主人走了,也覺得恐怕這樁生意怕是撈不著了,所以價格上一下子放下來許多,前段時間甚至主動托人來找馮家問有無意向買下了。
“嗯,鏗哥兒,你兩個妹妹年齡也會漸漸大了,也不能一直跟著你姨娘身邊,所以娘也在想,索性你爹也不願意我們去榆林,那麼就得要考慮在這京裡長久住下去,東邊那兩家宅子破爛是破爛了一些,但勝在寬大,還有一處池塘,如果能夠把後邊那個旮旯院子一並買下來,咱們馮家也可以把這裡當作祖宅了,……”
馮紫英忍不住為之咋舌,這母親咋地就一下子變得這般大方起來了?
東邊隔壁兩家倒也罷了,這後邊大雜院子那是十幾二十家呢,這年頭要讓這些人搬走買下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馮府的確狹窄了一些,和榮府寧府這些帶著花園後院的大府邸比不可同日而語,但是人家是幾十年的國公積澱,你這剛從大同回來的土包子,一個雜號將軍,能比麼?
“母親,這後邊旮旯雜院可不好買下來,且不說人家太多,也麻煩,弄不好還要落個強買強賣的名聲,……”馮紫英皺起眉頭。
“鏗哥兒你怕是不知道吧?七月大雨內澇,這城裡城外倒了不少房子,咱們這背後的大旮旯院子泡了好幾日之後,一夜裡便倒了二三十間,打傷了四五個,所幸沒有死人,現在這院子大半都是破爛不堪,根本無法住人,而這些人家也根本無力重修,就這麼撂在那裡,也是他們有人打聽到我們有意要買東邊這兩家,所以才找上門來,希望我們行行好把這後邊大旮旯院子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