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寶玉就更心慌,隻盼著昨日裡馮大哥喝多了,忘了這事兒。
馮紫英的確沒忘這樁事兒,不過卻也沒有記掛在心上。
馬上就是入翰林讀書觀政了,這才是大事兒。
但實際上卻很快讓馮紫英有些失望了。
翰林院就在文淵閣隔壁,原來兩邊是連為一體的,但隨著內閣威權日重,事務繁多,涉及人員和相關事務也龐雜起來,而翰林院這種讀書製誥等清貴事務為主就不再合適和文淵閣這邊再合在一起了。
從天平十年開始,文淵閣就正式和翰林院分開,翰林院搬出了文淵閣,在緊鄰著文淵閣不遠處重新拆開了一片,然後修了一座三進大院,成為翰林院讀書和辦公的公廨。
而文淵閣與翰林院相隔不足百尺,也就是一道兩頭封死的夾巷隔開來,文淵閣甚至還在夾巷裡開了一道小門,同樣翰林院這邊也有一道門可入夾巷。
讀書,禮部右侍郎黃汝良授業,除了經義,更多的是講史。
隻是短短三日,馮紫英便有些膩歪了這種生活,這就是所謂的翰林院讀書,而馮紫英也發現原本精氣神都相當高昂的庶吉士們迅速在這種單純讀書卻又沒有多少壓力的狀態下以肉眼可見的變化鬆懈下來。
讀史講史當時好事,但是如果成日裡都是抱著從秦漢到唐宋明的史書來細細解讀,或許其他庶吉士們還能有些興趣,但對於早就被前世中的辯證唯物主義曆史觀所熏陶過的馮紫英來說,就顯得有些乏味了。
對馮紫英來說,觀政顯然對他的興趣更大,可是庶吉士觀政和普通進士觀政不一樣,普通進士觀政都是有各自所在的衙門,而庶吉士是以讀書和學習製誥文書為主,觀政反而成了次要的副業,而且要有內閣的指令才能參與觀政,平常時間都是學習。
“你這才讀了幾天書,就這般不耐煩了?”齊永泰嚴肅的語氣讓馮紫英隻能低頭認錯,“弟子沒有不耐煩,隻是覺得這等大好光陰,卻成日裡研讀史書,而且……”
“而且什麼,你覺得你史讀得很好了?”齊永泰沒給馮紫英好臉色,“以史為鏡可以知興廢,這是唐太宗名言,紫英,讀史學史的意義不用我多說,你從秋闈春闈到殿試乃至庶吉士館選一路太順,為師覺得你有些浮躁了,現在是該利用這一段時間沉下心來好好積澱一下自己了。”
馮紫英隻有再度起身行禮表示受教。
“庶吉士修書讀史才是正份兒,觀政還在其次,你們和其他觀政進士不一樣,他們觀政之後就要到各部府院寺司,你們還要繼續在翰林院,明白翰林院讀書修史的意義麼?”齊永泰苦口婆心。
馮紫英無言以對,他當然明白齊永泰的好意,自己在秋闈春闈折騰出太大風頭了,是該好好收斂一些了,而且自己這個年齡也太招人恨了,連練國事都沒有自己這麼能折騰,還不收斂,那就要成了木秀於林了。
問題是這翰林院讀史對於前世大學就是學政教而且又有了幾十年官場沉浮經曆的來說,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過了春闈,在大周仕途上很多束縛自己的東西沒有了,自己就該按照自己的一些想法來做事了,這是馮紫英的想法。
而且大周現在的情形很不好,馮紫英希望可以早一些介入這個曆史步伐節奏中去,儘可能的為這個曆史車輪方向提供一些有益的助力。
“當然,紫英,我知道你這個人是不會安分的,但是庶吉士這一兩年你再怎麼都要堅持下去,這對你很重要。”齊永泰當然明白自己這個弟子的性子,悠悠地道:“讀書學史,你也可以結合大周當下的一些局麵來寫寫文章嘛,原來在青檀書院裡讀書寫文章,送到朝廷還要過一手,現在正該是你們表現自己的時候了,但要注意與書院時不一樣了,你們現在是庶吉士,既要言之有物,又要貼合實際,不能再恣意汪洋,……”
馮紫英離開吏部公廨時,也歎了一口氣。
這樣猥瑣發育,何時是個儘頭?這個時候他突然有些覺得自己年輕也是一個壞事兒了,十五歲的確很難讓人相信你這個人,再說你能寫能說,能折騰出事兒,大家還是覺得你是運氣機遇以及趕上了某些特定情形下。
當然,好像這也的確是事實,一句話,還得要用不斷的成功來積累,而且這成功還不能僅僅在一個領域了。
想到這裡離,馮紫英又緊了緊拳頭,既然觀政不可預測,那麼這讀書讀史一直這樣讀下去也太過枯燥,總得要折騰點兒什麼,才符合自己的性子,或許該利用翰林院這個名頭做點兒什麼了。
努力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