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說人家看上了馮紫英這個人有多麼大分量和影響力,而是更看重馮紫英背後的人以及他出身所代表的群體。
同時馮紫英所代表的的北方士人也是一個關鍵。
朝廷中最反對開海的就是北方士人文官,另外武勳群體作為軍中舉足輕重的力量,也一直持反對態度。
而馮紫英不但是武勳群體中異軍突起的佼佼者,而且其背後兩大佬——齊永泰和喬應甲都是北方士人的中堅力量,而且齊永泰極有可能日後會成為北方士人的代表人物。
正因為如此,馮紫英的態度和影響力才顯得格外特殊。
許獬微微點頭,“紫英,若非如此,開海又如何能這般艱難?”
“海禁之初或許有其理由,但是時移世易,小弟認為當初實施海禁的一些理由和原因都不成立了,而相比之下開海帶來的益處和必要性卻越來越大,可是好像朝廷內部一旦涉及到這個問題大家就是相互攻訐,固執己見,久而久之,就成了為了反對而反對,鮮有真正涉及到具體原因和理由了,……”
“紫英,你有何意,隻管說出來。”許獬隱約揣摩出一些東西來,但是他卻不知道馮紫英打算怎麼來解決這個問題。
“小弟之意,子遜兄文采風流,那麼能不能以閩浙沿海民眾麵臨的困苦生活先寫一篇文章來,讓朝中諸公,尤其是從未去過南方的北方朝臣了解一下這方麵的情形?”
就這個?許獬大惑不解,就這個也值得如此鄭重其事的來和自己一說?
“子遜兄,其他小弟暫時不便透露,不過這隻是第一步,小弟也會配合有一篇文章,嗯,到那時候也許就會有一些不一樣,……”
許獬也知道此子素來謀定而後動,而且一動就基本上是一擊必殺,必定能夠達到其目的,而且讓自己來寫這篇文章根本不算什麼,必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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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難得啊,專門請為兄來飲酒。”坐在馮紫英對麵的男子不過三十出頭,麵色灰白,顴骨高聳,一雙眉毛微微上挑,極有氣勢,“照說該為兄替你慶賀才對,會試殿試館選,你這是一帆風順,為兄在你這個年齡都還在為秀才資格而苦讀呢。”
夕陽垂落在窗欞格上,在地板上映出斑駁陸離的窗花,一具很有唐仕女風格的屏風半遮半掩的擺放在這房間裡,多了幾分慵懶安逸的氣息。
“楚材兄,你我之間何必在意這些?”馮紫英笑著替對方斟上酒。
“紫英,我知道你家境好,但就你我兩人,還專門弄這一間,未免太奢侈了。”一口山東鄉音,正是馮紫英的老鄉兵部職方司主事耿如杞。
“嗯,不是小弟奢侈,而是想要和楚材兄談一些比較隱秘的話題,所以才選了這麼一處。”馮紫英漫不經心地放下酒壺,“本想尋個安靜地方,但是許久沒有和楚材兄一唔,覺得還是要有些酒才能讓許多話題更能儘興,所以才選了這裡。”
耿如杞略小而精神的眼眸中掠過一抹驚訝的光芒。
自己這位小老鄉可是庶吉士中的風頭人物,甚至連一甲三位的風頭都被他搶走不少,現在入了翰林院,還以為會安分一段時間,沒想到這才多久,半個月吧,看樣子又要不甘寂寞了。
馮紫英沒有提話題,耿如杞也不問,二人便說著閒話,喝了起來。
酒過三巡,耿如杞見馮紫英仍然不提來意,忍不住搖搖頭:“紫英,你可真的耐性好啊,非得要為兄來問你,怎麼就專門請為兄和這頓酒,如果是這樣,那該把君豫也叫上才對。”
練國事和耿如杞的關係也不淺,不過今日話題二人對談更合適一些。
“兄長稍安勿躁,小弟其實一直在想還如何來說這個話題,……”馮紫英沉吟著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什麼話題讓紫英都這麼為難,這可真的罕見啊,紫英你的名聲現在可不小,雖然還未正式入仕,但愚兄看我們這一科的庶吉士們都找不出一個能趕上你的了。”
耿如杞是元熙四十一年進士,比馮紫英他們早兩科,但他沒能入選庶吉士。
“小弟不知道楚材兄對開海一事的態度,嗯,另外也想問一問楚材兄,如果開海的話,對我們山東,比如登萊和遼東那邊有何意義。”馮紫英一字一句的問道。
之所以要找耿如杞,那是因為開海在南方是海商們的事情,但是對於北方來說,開海就比較複雜了,涉及到政治和軍事上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