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對哱拜等人的刺探,還能勉強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以及其過於強勢的架勢讓榆林鎮有些警惕才會刺探消息,勉強說得過去,但是在劉東暘等人尚未反叛時,你卻刺探鄰鎮軍情,就顯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柴恪和楊鶴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叛軍表現出來的掌控力和戰鬥力已經讓他們心急如焚,但是馮紫英的提醒又讓他們覺察到了叛軍的弱點——糧草補給。
像寧夏鎮這等基本上完全依靠外部運送糧秣補給的邊鎮,隻要把他們困死在一鎮之內,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他們自己都會崩潰。
但是問題是朝廷卻不能這麼做,榆林鎮這邊倒是能封堵住,但是甘肅鎮那邊呢,固原鎮那邊呢?
而且朝廷也需要考慮清楚,如果一旦叛軍到最後孤注一擲,把整個寧夏鎮乃至甘肅鎮化為一片白地,那朝廷怎麼辦?
朝廷有錢有糧,怎麼都好辦,沒錢沒糧,就不敢坐視寧夏鎮和甘肅鎮淪為白地,否則那要麼朝廷就隻能放棄這兩鎮退守固原和榆林,放任這兩地成為韃靼人和蒙兀兒人的牧地和獵場,要麼就要投入巨大重建兩鎮,這都不是朝廷能夠接受的。
可以說這也是柴恪和楊鶴為什麼心急火燎的連夜趕路要儘快推動大軍集結,籌劃攻勢的主要原因,因為他們知道叛軍固然拖不起,但是朝廷也拖不起。
但馮紫英就要提醒他們的是,朝廷固然拖不起,恐怕叛軍比想象的還要拖不起。
“紫英,你想說什麼?”
“柴大人,學生想說,無論是叛軍自身還是河套上的韃靼人都不可能有多餘的糧草來供他們支應,雖然他們現在看起來攻勢很猛,其實我們就咬住一條,固原和甘肅那邊死死頂住,如果實在頂不住,也要儘可能做到堅壁清野,不給叛軍留下一點兒東西,榆林鎮這邊,如果大軍彙集,便可從容展開攻勢,……”
軍議對於馮紫英來說也隻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沒有足夠的情報支撐,再說就要露餡了。
但從現下的情形來看,大周起碼在邊地還是保持著基本的情報網絡的,隻不過承平已久加上糧餉不足,出現了較大的萎縮。
任何一項事務都離不開錢糧支持,這句話真的是大實話。
像九邊諸鎮其實都有自己的夜不收、尖哨、緝事等專司刺探情報的人員,其中名氣最大的自然是負責刺探塞外韃靼軍情政情社情的夜不收,而尖哨這是專司刺探敵酋和達官貴人的特定人員,而緝事則是衛鎮專門負責自身轄區內社情的人員,可以說整個邊軍的情報體係是相當完備的。
但是隨著糧餉的欠缺,各鎮士卒大規模逃亡的情形下,這等力量自然也會不同程度的遭到裁撤,像三邊四鎮中除了夜不收還保留著外,像尖哨和緝事很多時候實際上已經徹底裁撤了。
隨軍讚畫的作用就是提出自己的建議,是否被主帥采納,那就是主帥的事兒了,甚至像馮紫英和鄭崇儉這種新嫩,能讓你在場合上說兩句,已經算是主帥十分欣賞你了,你要在不知進退,那就是不識時務了。
所以馮紫英在說完之後,就很懂規矩的閉口不言了。
提醒到主帥注意到後勤補給對自身和叛軍的重要性和關鍵性,馮紫英相信柴恪明白該如何來處置才對。
二月十九,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榆林衛城。
馮唐在城外迎接到柴恪、楊鶴一行,馮紫英也終於見到了闊彆兩年的老爹。
緊接著下來就是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但是儀式尚未結束,就接到了一個壞消息,素囊台吉再度寇邊,這一次是在孤山堡和永興堡一線,不過韃靼人沒占到多少便宜。
但素囊台吉的大軍開始逐漸西移,仍然給了榆林鎮很大的壓力。
山西鎮在遭受了進攻之後,王子騰已經上書朝廷,山西鎮那一萬兵力暫緩抽調,這也讓柴恪極為憤怒。
但作為宣大總督,王子騰有權調動自身轄地內的兵力,尤其是在羅圈堡被攻陷的情況下,朝廷更不敢輕易放手,韃靼人一旦打入山西鎮,那就是京師震動,便是內閣也不敢承擔這個責任。
現在明顯是要抽調榆林鎮主力平叛的時候,這就更考驗榆林鎮當下的承壓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