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柳二爺、璉二爺、薛大爺以及韓奇、衛若蘭這些原來金釧兒和玉釧兒都有所耳聞的外固然來得頻繁了,大爺的原來同學聯係也驟然密切了起來。
最早也就是方大爺來得多一些,但現在像這位許爺、練爺、範爺、賀爺都來得多了,尤其是這段時間,幾乎是每天都有人登門。
有時候這一位剛走,下一位又來了,加上現在爺在家的時候也不多,帖子送來,如何安排時間接待,這都需要統籌安排。
另外這一趟下來,從寧夏和甘肅那邊來送禮物的也多了起來,雖說大部分都是送給老爺的,但是現在也有一些專門點明送給大爺的了。
比如昨日裡便是那壽山伯何家送來的幾匹錦緞,據說是何家在四川帶回來的蜀錦,顏色秀麗,織染精美,怕是一匹都要值上幾十兩銀子。
還有四五月間大爺尚未回來時就有福建會館送來的新茶,以及山陝會館送來的胭脂米等物事,都是讓金釧兒、雲裳嘖嘖稱奇。
以前可是從未有過這般情形,便是有送也都是送給老爺的,現在大爺尚未正式出仕,居然就有人來送禮,而且這等日常常用卻又難得見到的稀罕物事,反而能說明許多問題了。
看見門被悄悄掩上,許獬才沉聲問道:“紫英此言何意?”
“子遜兄,開海之略柴大人已經遞交給了內閣和皇上,但是首輔大人和方閣老都有疑慮,方閣老那裡暫且不提,小弟估計無論是哪種方略,如何調整,他都不會支持,但首輔大人的態度直接決定著開海之略的進度和力度。”
許獬吃了一驚,“葉閣老?進度和力度?”
“嗯,首輔大人可能有他的考量,但是對於西征平叛大軍來說卻等不及了,須得要儘早敲定,方能讓劉東暘部西出。”馮紫英直截了當地道:“子遜兄,我也不瞞你,我去找了齊師和喬師都談了開海利弊,他們也在斟酌,你也知道朝廷中北方士人對開海素來敵視,當下西征平叛也關係到整個九邊戰略安全,所以對他們來說可能有所觸動,若是不能藉此機會打動他們,隻怕後續再要尋找到這等機會,就渺茫了。”
馮紫英直白露骨的話語讓許獬皺眉之餘隨即也又釋懷,這等時候還在糾結這些乾啥?
馮紫英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趁此機會推動全麵開海,北方士人那邊因為叛亂和九邊戰略的問題態度有所動搖,如果不能趁此機會敲定下來,隻怕一錯過這個機會就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行了。
現在就要趁著北方士人態度動搖趕緊把各方力量都動員起來,讓這個方略成為國策,日後便是有些反對意見,但木已成舟,再要反對也來不及了,起碼也要等到開海的成績結果出來之後才能有一個分曉了。
“那紫英,你認為目前可能讓首輔大人覺得猶豫的原因有哪些?”
許獬終於明白,這可能就涉及到利益的分配和交換了,心裡也是一陣激動。
自己也終於有機會成為這等朝廷大計中參與者的一員了,這不正是所有讀書人夢寐以求的麼?
“一是可能涉及到你們閩浙那邊本身就已經參與了海貿的商賈,如果應對不當的話,要麼他們可能被都察院那邊盯上,要麼他們就要從中興風作浪,阻撓推動,但我以為如果閩浙那邊看得清楚形勢,能估計大局,不應該如此狹隘才對,海貿的前景極其可觀,如果在朝廷方略敲定之後,便再無任何約束和擔心,必將迎來一輪爆發,那麼原先得益者可能會得益更多,但是他們卻不能阻撓其他更多的得益者進來,畢竟得益者越多,朝廷的收益也才能越多,……”
之前馮紫英便已經和許獬透露過這方麵的一些設想,估計黃汝良那邊也早就和許獬研討過,應該有了一些考慮才對。
“還有呢?”許獬知道這不是主要的,實際上之前黃大人和首輔大人也應該有過溝通了,但遲遲未定,肯定有其他原因。
“剩下的就主要是收益的分配,須得要用於九邊防禦。”
這是北方士人的底線,齊永泰和喬應甲與馮紫英的交談中都毫無疑問的提出了這一點。
九邊安危直接危及到整個北方士人的利益,無論是遼東,還是宣大,亦或是三邊,山陝、北直、山東和遼東,這些都是北地的核心區域,都在韃靼和女真人的威脅之下,若是這些利益不能用於穩固九邊防線,隻怕開海之略是絕對不能獲得他們的支持的。
“紫英,這一點恐怕須得要商榷。”許獬也沒有遮掩,“倭寇對海疆的襲擾從未間斷,從南直、閩浙到兩廣,儘皆如此,便是山東亦受此禍,用於九邊肯定是主要的,但是恐怕也需要考慮海疆防禦,……”
馮紫英和許獬終於明白這症結在哪裡了,一切都是利益。
在開海戰略確定之後,舉債隻是一個具體手段問題,大家都已經盯上了這筆銀子,如何使用誰來使用,誰來支配,這才是關鍵,也是大家盯著不鬆口的中心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