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必須要拿到對方的幫助和支持,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她能付出的代價。
這是一個交易,在這一點上,在設計構陷失敗之後,王熙鳳已經十分清醒,好在同樣她也很清楚對方也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利益主義者。
手鬆開對方下頜,馮紫英輕輕地哼了一聲,負手離開,重新回到座椅上坐下。
王熙鳳靠在牆壁上喘息了一陣,才慢慢緩過氣來。
“鳳姐兒,我就不明白,這等包攬訴訟乾預司法的勾當,你怎麼就敢乾?”馮紫英把身體靠在椅背上,目光清淡注視著對方:“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替你們賈家招禍麼?”
王熙鳳舒了一口氣,這才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發梢和胸襟,漫聲道:“招禍?這種事情其他高門大戶哪個不乾?要論起來,這樁事兒也隻能說我運氣悖罷了,……”
“鳳姐兒,我就不明白了,你掌著這榮國府,闔府上下花銷開支,都是你掌管,難道還不夠你使用?而且,你這包攬官司收的錢,恐怕不是納入公中了吧,你自個兒揣了吧?你就這麼缺銀子使喚?前年璉二哥那趟營生掙得還不夠?”
馮紫英也很想搞明白這王熙鳳究竟是個什麼心態,要說她這樣的掌家娘子,偌大一個賈府,短誰的也短不到她身上才對,怎麼就對銀子恁地饑渴,沒其他正當營生手段,乾脆就不擇手段的撈銀子,自然既是招禍之源了。
對於馮紫英的這番問話,王熙鳳略感詫異,她沒想到對方居然還關心起這些來了。
冷笑了一聲,王熙鳳斜睨了馮紫英一眼:“鏗哥兒,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吧?賈家和你們馮家可不一樣,你們家我打聽過,也不過就是百十來號人,可賈家呢?我告訴你,一千二百號人!而且每年還在見長!我也不怕告訴你,現在的賈家每年都是坐吃山空,拆東牆補西牆,便是老太太的家底兒都被抵押出去不少!”
見馮紫英不吭聲,意似不信,王熙鳳繼續道:“這闔府上下的情況,有誰能有我清楚?大家都是睜著眼睛裝著不知道而已,偌大一個榮國府,哪年到了年關上不得去抵押一二才能熬得過去?你以為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他們不知道?都裝糊塗罷了,出了事兒沒準兒還會推在誰頭上呢。”
馮紫英也知道賈家情況不好,無論是榮國府還是寧國府,這等二三十年都沒有人出去做官的,單靠著那點兒乾俸祿和莊子鋪子收成,如果再遇上外邊經管不善的,那這沒落下去也就是幾年的事情。
但像王熙鳳說得這樣不堪,倒是有些出乎馮紫英的意外。
“我知道鏗哥兒你肯定要說,我這掙來的銀子也沒放到公中裡,對,這沒錯,我憑什麼要放在公中裡,這等事情誰不知道有風險,出了事兒誰會替我遮掩一二?隻怕跳出來踩我一腳的人更多吧。”
王熙鳳很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這馮紫英這兩年和賈家走的這麼近,隻怕也早就知曉賈家的情況,而且看著賈府裡邊幾個姑娘,遲早也有那麼一兩個要入馮府上他床的,就像那迎春,除了這麼一遭事兒,雖然還懵懵懂懂,但若是風聲傳了出去,那也彆想嫁外人了。
“都說我刻薄寡毒,貪得無厭,我不這樣,這榮國府裡能撐到現在?”王熙鳳一甩頭,“這榮國府沒有我成日精打細算,得罪無數人,背地裡紮我小人兒的都有,隻怕去年就熬不過去了,可誰體會過我的難處?都覺得我璉二奶奶人家人後如何風光,誰管過我的辛酸?每月月例我就五兩銀子,大嫂子都是二十兩,這五兩銀子能乾啥?……”
“……,這哪一月沒幾個人情往來送到你頭上來,除了公中,我自個兒不就得要自添腰包打發幾個?平兒的舅舅走了,鴛鴦的哥哥娶媳婦了,襲人老爹過世了,周姨娘的妹妹生孩子了,哪一個跑得掉我?少爺小姐們,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我難道還不得買點兒燕窩銀耳什麼的上門看看?我是掌家娘子嘛,人家都覺得你管著銀子,那還不是銀子隨便花,也不想想這闔府上下多少人盯著這賬目,就琢磨著能找出點兒差錯來好把我掀翻在地呢。”
馮紫英心中也是一樂,他還真沒想到這賈府裡邊還有這麼多人情往來,這麼一算,好像自己府上恐怕這些個也少不了,不過馮府和榮國府還不一樣,錢銀都是姨娘管著,而姨娘不但是母親妹妹,又是手把手把自己帶大的,在自己尚未娶妻的情況下,自然無人敢說閒話,但這賈府就不一樣了。
王熙鳳這個管家怕也是的確管得辛苦,在外來收入日減,而府裡開支日增的情況下,還真的不好玩。
不過這和自己無關,你過不下去要自招禍端,出了事兒,卻想要用這等手段來要挾自己替你擦屁股,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鳳姐兒,你也莫說那麼多了,那是你們榮國府的事兒,我管不著,我隻問你今日之事,你如何給我一個交代?”馮紫英笑得有些開心,一口白牙在透過窗欞夕陽陽光下更是冷厲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