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如海有些震驚,馮紫英也不矯情:“叔父,不瞞您說,在臨行之際,皇上也曾召見小侄一次,也談及了開海涉及到的許多事宜,皇上是一個有為之主,一心想要振興大周,但現在麵臨許多製約和束縛,所以迫切希望這一次開海之略能為其打開一片局麵,也能像朝野證明,……”
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複雜地看了馮紫英一眼。
此話若不是馮紫英自我吹噓,那就真的是震撼了,起碼林如海明白,這意味著這家夥是真的簡在帝心了。
“朝廷說要求穩,難道這還不是大動麼?”林如海沉聲問道。
“叔父,小侄所說的大動是指朝廷內部體係上的大動,而非這種表麵的大動。”馮紫英笑了笑,“這等事情能在南北都獲得支持,大家都能明白底細,開海也好,帶動的產業發展也好,都基本上不會涉及到原有的許多格局,大家也就樂見其成了,……”
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氣,“那你們究竟意欲何為?”
“叔父,開海之略算是小侄和兵部柴大人、都察院楊大人在西征平叛時拿出來的一個應急之策,但是回京之後,戶部、工部以及內閣和皇上認為這個方略過於簡單粗糙,希望能夠在此基礎之上加以豐富和擴大,將其擴展成為一個能夠給朝廷和百姓帶來更多收益的大戰略,所以這才有了我們這樣一趟南下的調查,……”
這話馮紫英半真半假。
一個大戰略無疑是他在自吹自擂了,朝廷對希望原來的開海能夠有更大收益,嗯,以朝廷為主,兼顧百姓,這沒錯,但是如何膨脹擴大進而更加豐富,就是馮紫英自己在那裡上下其手肆意豐富了。
從京師南下之時起,他就在不斷的給崔景榮他們灌輸,也的確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具體如何實時操作,仍然麵臨著許多具體困難。
比如馮紫英和崔景榮談到了,像推動開海海貿規模越來越大,創造更多就食(就業)機會,提升民眾的購買力,這就涉及到很多具體問題。
像在臨清就已經顯現出來,貢磚窯爐從占地涉及到建造,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行的,有不少小鄉紳興趣大大,也能找到合適的窯工,但要投入數以千計的銀子來建窯建坊,那對於很多人來說就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難題了。
若是去借貸,那印子錢的利息隻怕沒等你窯爐建好,都得要逼著你賣田賣地了,而冒風險往往又是一般鄉紳們最不願意接受的。
這一點在馮紫英離開東昌府時,沈珫就很委婉的提醒過馮紫英,設想很美好,但是未必能如自己所願那般一湧而起,原先設想能在最短時間內就能有三五十家貢磚生產作坊建起來,現在看來能有十家就算是相當不錯了。
這也是馮紫英希望能夠儘快推動銀莊建立的初衷,如果能把這些個鹽商們窖藏在地底下的銀子給利用起來,可以做好太多的事情了。
如何讓這些鹽商主動把銀子拿出來,用起來,形成一個真正的良性循環,第一步很關鍵。
“朝廷所謀乃大啊,紫英,這可都是你的提議?”林如海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的深不可測,要考慮的問題就更多。
喬應甲是他同年,雖然不算有多深的交情,但是也算了解,未必能有這般本事,齊永泰比他要早一科,不是很了解,照說現在都是東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了,自然不簡單,但是若說是能教出這樣水準的學生,林如海一樣很懷疑。
“小侄隻能說喜歡想事情,一些開頭和點子是小侄琢磨出來的,但是若是論具體細化和操作運作的這些韜略,那就是朝中諸公集各家之長了,小侄那點兒貢獻反而就不起眼了。”
馮紫英沒謙虛,但是也沒有刻意誇大,稍許保留保守了一些介紹了自己的作用,他也需要給林如海一些信心,這有助於讓林如海摒棄一些顧慮,能夠更大膽的信任自己。
“那你們如此看重揚州,嗯,我感覺你對銀莊的作用更看重,能說說你的想法麼?”林如海終於停住了腳步,站定問道:“光是一個銀莊,我覺得不值得如此大動乾戈,這個銀莊你打算用來發揮什麼樣的作用?”
這是要交底攤牌了麼?好像不是,隻是要求自己單方麵的交底,或者說這是林如海對自己的一個摸底,看看自己在除了對黛玉的感情之外,其他方麵值得不值得投資吧?
雖然確信林如海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就要算計自己,有林黛玉這層關係在,其意圖應該是好的,但是馮紫英也需要掂量掂量。
朝廷的想法是粗框架的,甚至自己刻意描述的,內裡細節內容還得由自己來慢慢填補,可操作餘地很大,所以這才是銀莊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