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條不紊,細致入微,觀察事情分析問題能找準關鍵,這是馮紫英給汪文言下的初步判斷。
難怪林如海能如此欣賞此人,而且看他能在這段時間內調動各方資源把這個問題查到如此程度,說明其運作和執行能力也極強。
都轉運鹽使司衙門不是揚州府衙,沒有像府衙所掌握的那等巡捕衙役和巡檢司這樣的基層治安單位,更多的還得要依靠自己人脈關係去調動這類資源。
但汪文言還是能在短短幾日裡就拿出了這樣的成績,不得不說此人是個人才。
“看來文言心中一驚有些底了,那我也就放心了。”馮紫英轉過頭來,微笑著道:“叔父可否讓文言跟我一段時間,我們一行人對南直隸這邊很陌生,而單單依靠地方官府,他們從各自利益角度出發,也未必會最客觀真實把我們所想看的所想要的展現出來。”
“當然可以。”林如海本有此意,馮紫英主動提出來,他當然不會拒絕,“不過紫英你也要注意一下,文言在我這裡知曉人不少,最好還是不要以公開的方式出現,若是‘恰巧’同行,那就不礙事兒了,嗯,最起碼大家也可以做到心照不宣。”
“那就多些叔父了。”馮紫英道謝,然後轉過頭來,“這段時間就要有勞文言兄了。”
馮紫英加了一個“兄”字,以示感謝和尊重,這也讓汪文言更感動,趕緊起身,“能為馮大人儘一份心,也是文言的榮幸。”
“文言兄,你年齡比我長,不如你就直接叫我紫英吧。”
馮紫英的話讓林如海都有些吃驚,這禮賢下士到這個層度,看來自己這個準女婿很看好汪文言,是要準備從自己這裡直接全盤接手啊。
汪文言也吃了一驚,但隨即堅決而果斷地搖頭:“這如何使得?若是馮大人不棄,那文言便以公子相稱,而公子稱我為文言就最好,您看如何?”
少爺、大爺這一類稱呼一般是用於家中仆人、丫鬟這一類下人稱呼主君,而名字相稱則一般是同僚、朋友,鏗哥兒、大郎則是親近朋友和長輩的稱呼。
當然紫英這個名字稱呼也可以用於長輩、同學和朋友之間的相稱,相對寬泛,可對於汪文言來說絕不合適。
而公子這個稱呼有些近似於非公務下屬的稱呼,也就是私人幕僚,主要原因是馮紫英年齡實在太小,用東主東翁相稱顯得太過老氣,所以公子這個稱呼是比較合適的。
汪文言原來也稱馮公子,少了一個馮字,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那幾乎就是以自己人的角度來稱呼了。
汪文言既然決定了跟跟隨這一位,那麼就需要把自己的位置定好,用自己的才華能力來贏得對方的尊重,而相對密切但是卻不過於親近的定位作為一個開端才是合適的。
更何況人家以兄相稱,已經是相當尊重了。
馮紫英看了一眼捋須微笑卻不搭話的林如海,便爽快的答應了。
“那東翁,公子,文言建議還是要從提防萬一出發,閩浙海商那邊長年在海上和倭寇打交道,不少人也養成了驕橫桀驁,膽大妄為,喜好行險一搏的習慣,無論是江湖綠林還是倭寇中都是亡命之輩,所以不可不謹慎,所以我們這邊恐怕也要做一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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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兄,林公對這位馮公子如此看重,莫非真的這位馮公子已經和小姐約為婚姻了?”曹煜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東廂房那邊,問著正在認真審視著文案的汪文言。
“唔,子翼,你也看出來了?”汪文言最後一道審查了方案,擱下筆,點點頭,“差不多吧,怎麼,有些意外?”
“嗯,不意外,倒是挺為林公高興的,這幾日林公臉色都要好看許多了,不過郎中也說林公……”曹煜觀察著汪文言臉色,“或許郎中判斷有誤,……”
曹煜是個比汪文言略小好幾歲的矮瘦文士,秀才出身的他說來也是官宦之後,不過他這個官宦是前明時候了,祖輩在前明曾經擔任過巡漕禦史,也就是喬應甲擔任過的職務,不過大周立朝之後,他家便破落下去了。
他家庭自幼貧寒,考中秀才之後兩度秋闈失利,便死了這條心。
先是在縣裡找了一家族學當西席,後來主家過於吝嗇,每年束脩所得實在難以維係一家子生計。
他是上有老,屋裡有妻女,除了一個寡嫂和兩個侄兒外,下邊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弟弟需要撫養,所以也是迫不得已才又尋找收入更豐厚的職位,最終投入都轉運鹽使司衙門裡給林如海當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