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看來,除了這賈家外,自己還應當要去薛家坐一坐,至於王家和史家,送上一份禮物和帖子,就算是心意到了。
閒話說著間,馮紫英也才問起為何鴛鴦會從京師城裡回來。
賈啟也才說起鴛鴦父母一直在金陵守屋,前月其母病重,這邊送了信回去,鴛鴦放心不下,這才告了假回來。
數日子應該是要比馮紫英他們南下時晚了幾日,隻不過馮紫英他們在揚州逗留了好幾日,鴛鴦卻是直接就回了金陵,所以比馮紫英他們先到金陵。
聽得鴛鴦也是因為家人病重而趕回來,馮紫英倒是很欣賞此女的孝心,換了旁人,隻怕未必願意輕易離開賈母身旁。
要知道正如鴛鴦自己所說,那琥珀可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論精明伶俐不比鴛鴦遜色多少,而且一樣在賈母那裡很受寵。
鴛鴦這一走起碼是一兩月,誰能說琥珀就沒有心思“搶班奪權”?
回去之後,秩序順位倒了個個兒,那也很正常。
“哦?鴛鴦的母親病重,那現在可曾大好了?”馮紫英隨口問道。
這話原本也正常,隻是聽在賈啟耳朵裡卻變了味兒。
在賈啟看來,你一個堂堂的大周翰林院修撰,奉皇命南下公乾,到賈家拜訪,居然會關心一個丫頭的母親身體,這其中的味道未免太重了一些吧?
隻是賈啟雖然沒有其他本事,但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本事卻是有的,否則賈赦賈政也不能讓他在這邊掌家。
見馮紫英如此關心,賈啟倒也含笑回道:“將養了一些時間,倒也好了許多,不過年齡大了一些,久病拖了些日子,傷了元氣,還得要慢慢調養,……”
馮紫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在告辭離開時,見到鴛鴦和一個仆人裝束的老者與其他幾個有身份的管家仆人跟在賈啟身後來送客,馮紫英便點點頭,“鴛鴦,你母親可曾好些了?”
鴛鴦臉色微紅,隻是當著這許多人的麵,也不好多說,隻能點頭應道:“謝謝馮大爺掛心,我母親已經好了許多,將養一段時間就能大好了。”
馮紫英一擺手,那站在馬車旁的瑞祥便一溜煙兒小跑過來。
馮紫英和他說了兩句,瑞祥便忙不迭的跑到馬車邊兒上,上車尋了兩個盒子抱著下來,交給馮紫英。
馮紫英上前一步,也不多言:“來,鴛鴦,這裡是兩株遼東老參和一段鹿茸,你母親既然久病須得要將養,便將此物拿去與你母親服用,至於具體如何用,便要找郎中計議了。”
一群人都被馮紫英的舉動給整得愣了,便是賈啟本來就懷疑馮紫英和鴛鴦是不是有點兒私情,但見到這一幕都還是震驚莫名。
一介丫鬟,再是在賈府得寵,也當不起如此吧?
周圍一乾人也儘皆嘩然,便是鴛鴦的老爹金彩也是又驚又喜,自己丫頭什麼時候牌麵這般大了?居然當得起一個官老爺的青睞?
鴛鴦更是臉漲得通紅,心中卻又是羞惱又是緊張,也還帶著些許驕傲和喜歡。
隻是這等物事,她卻是當不起的。
“馮大爺,這如何使得?快快拿回去,我母親休養一段時間便能慢慢緩過氣來,……”
“鴛鴦,爺拿出手的東西還能拿回去麼?本來就是準備走幾家人去拜會準備的禮物,正好了,你母親既然身子不好,這等藥材正好能對上,找個好一點兒的郎中合著開個方子,也能讓你母親早日康複……,拿著,莫要讓爺生氣了!”
見鴛鴦臉色潮紅,星眸中目光迷離,雙手隻把那汗巾子快要扭出水來的糾結模樣,馮紫英也知道隻怕她母親病情的確不輕需要將養,這物事怕還真的對了路。
馮紫英猜得沒錯,鴛鴦母親在床上病了經月,好容易才算是熬過一關,隻是身體卻虛了不少。
請的郎中也說隻能小心將養,最好能有一些老參這等大補物事,熬製吊湯,慢慢調補。
隻是這上升山參在這江南不但價格奇高,而且關鍵是還難得尋到,便有,那價格也是讓尋常人消受不起。
鴛鴦回到金陵之後也曾打聽過,這那等尋常十年山參動輒都是幾十兩,若是三十年以上山參便是百兩銀子以上,而且還極易受騙。
五十年以上的山參,都是富貴人家所藏,便是那藥店有,那也不是自家屋裡買得起的了。
馮紫英也知道她此時心境,便笑著又道:“若是覺得受了爺的大恩,那記得日後回了京,爺來你們府上,替爺端一盅老太君的好茶便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那起伏不定的玲瓏山巒平複下來,鴛鴦上前一步,深深福了一福,嚶嚀聲道:“大恩不言謝,奴婢也隻有在這裡祝願馮大爺此行一路順風,回京後,奴婢再來道謝。”
擺擺手,馮紫英把兩個錦盒放在鴛鴦手中,“說這些就沒意思了,好生侍候你母親,你這番孝心倒是難得,爺很看得起。”
說完,馮紫英這才擺擺手,招呼瑞祥上車翩然離去。
捧著錦盒的鴛鴦,望著遠去的馬車,眼眶子卻早已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