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王夫人都時不時要把金釧兒和玉釧兒叫到身邊交待一番,好歹也是她屋裡出去的人,出息了也能替她爭麵子。
金釧兒何等聰慧機敏之人,立馬就聽出了馮紫英對賴家的不待見,小心翼翼地道:“賴家上下都算得上是府裡邊兒的半個主子爺了,賴爺爺在府裡也是出了老祖宗和兩位老爺,便是璉二爺、寶二爺都要尊重幾分,賴二爺爺在寧國府裡也是頗受珍大爺和小蓉大爺的信任,……”
“這尊重如果都尊重到了主次顛倒主仆不分,甚至鵲巢鳩占了,那未免就有點兒過了。”馮紫英搖搖頭,“看來赦世伯和政世叔在這方麵還是疏於管理啊,璉二哥有不怎麼過問府裡的事情,但璉二奶奶這等精細人,難道也是任由賴家屋裡這般?”
“爺,賴嬤嬤和賴爺爺都是對璉二奶奶格外尊重呢,啥好事兒都先想著璉二奶奶,……”金釧兒趕緊解釋。
馮紫英立即明白了,這賴家屋裡能混得這麼好,看樣子也是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找準了關鍵點,把王熙鳳侍候好了,那麼一切就都搞定了。
“算了,人家府裡的事情,咱們也管不著,金釧兒,你弟弟若是要讀書識字,在賈府族學裡先學著,若是真是讀書料子,那麼日後再說出來讀書的事兒,總之爺記在心上。”
馮紫英那邊剛替香菱找了家人,自然也不會厚此薄彼,也要替金釧兒安排一番。
“那就要恭喜姐姐了,爺現在是京師城裡的大紅人,便是哪家書院都要給幾分麵子,若是姐姐的弟弟真能讀書,未必日後不能像爺一樣,考出一個舉人進士出來呢。”香菱衷心的祝福道。
金釧兒眼圈也紅了起來,忍不住抽泣起來。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在賈府裡邊雖然是太太身邊大丫鬟,表麵上受人尊重,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丫頭就是丫頭,至於說家裡人,哪一個把你打上眼了?
而到了馮府,爺看顧愛憐不說,現在連家裡人都能想到關照,尤其是關係到白家唯一的香火根兒,若是能有出息,不說什麼舉人進士,隻要能讀書識字,出了賈家自己尋個營生,當個小戶人家,那也是一番造化了。
“得了,你們這倆丫頭是怎麼回事兒,本來都是好事兒,怎麼卻弄得悲悲戚戚的,好像爺怎麼虐待了你們似的,都趕緊收聲啊,莫要讓雲裳和玉釧兒爺又怎麼你們了。”馮紫英故作不耐地道。
兩個丫頭也覺得不好意思,都趕緊起身拿著汗巾子擦拭眼淚。
“欸,也讓你們收聲,沒說讓你們走哇,都回來,……”
金釧兒和香菱都是福了一福,微笑著道:“爺要辦公事了,婢子就不打擾您了。”
香風鬢影消失在門外,馮紫英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這才又重新把心思放在公事上。
這也難怪說溫柔鄉是英雄塚,自己不也就收了兩個丫頭,都這般有些樂不思蜀了,這若是把幾房妻妾娶齊活了,這怕是床都不想起了吧?
馮紫英又看了幾張會館商人那邊的帖子,從洞庭會館、山陝會館、湖廣會館到徽州會館、龍遊會館,基本上京師城中有名有姓的會館商幫和豪商巨賈都把帖子送了來。
各色花式紙簽,精美絕倫,香氣馥鬱,端的是異彩紛呈,和當初自己下東昌府為了見喬應甲時也是可以花了一番心思的動作無異。
馮紫英還不確定這些人究竟是衝著什麼而來,究竟是登萊航線乃至朝鮮、日本航線貿易權,亦或是船廠船行,又或者就是衝著銀莊而來?
但無論是衝著那邊而來,馮紫英都知道現在還不是見這些商賈們的時候。
內閣和六部乃至皇上那裡,甚至可能還要牽扯到太上皇那邊,估計都會卷進來,如果說這幫人得知皇上都要入股銀莊,隻怕還要引起更大風潮。
先前在王子騰和牛繼宗那裡,二人就旁敲側擊的詢問過一二,但是馮紫英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問及現在太上皇和皇太妃身體如何,二人便立即明白過來,不再提此事兒。
在局勢尚未明朗之前,貿然摻和進來,並非明智,商賈們還好說,隻是求利,而他們就不禁僅僅是謀利那麼簡單了,是需要好好掂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