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水師就是這樣縮手縮腳的慢慢被窒息而死,從最初的七八十條船近萬人,慢慢萎縮到隻有三四十條船兩三千人,麵對小股倭寇還能勉強支撐,但是遇上幾股海盜就捉襟見肘了,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海盜倭寇在閩浙各地登陸肆虐。
如果不是壬辰倭亂之後日本那邊安分一些,而閩浙這邊也因為半公開地放任那些大海商們走私,隻怕那些倭寇海盜還會更加猖獗的襲擾沿海。
所以當接到汪文言的信之後,他第一時間就上京了。
若是隻圖尋找一個官職,他沈有容不至於這麼急切,但若是能夠借此機會尋找到一個能讓自己一展心中抱負的機會,那他沈有容便是馬革裹屍,那也值了。
唯一讓他擔心的就是這位馮修撰,是不是像汪文言所說的那麼神通廣大。
他承認這個馮紫英是肯定有些本事能耐的,能提出打通遼南——登萊後勤補給線,又還跟著拿出了開海之略來作為雙管齊下,這份見識便是朝中諸公隻怕能想到都未必有此魄力,但這位還是庶吉士的馮紫英卻居然能說動內閣和皇帝。
沈有容雖然是武將,但也知道朝廷中南北之間的分歧矛盾有多大,像這樣一個能夠兼顧雙方的策略,是很需要花費一番心思,尤其是在細節上更要落實才能讓南北士人文臣們支持。
但他現在關心的是馮紫英有沒有這個能耐本事把自己推到自己想去的位置上。
甚至連沈有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更適合去什麼位置上。
正琢磨間,卻聽到了外間自己仆人和一個清朗的聲音對話:“請問沈將軍在麼?”
“您是哪位?我家老爺正在休息,……”
“那能否勞煩通報一聲,就說翰林院馮鏗求見。”
馮鏗?!
這麼快就來了?
沈有容忍不住站起身來,麵露驚容。
自己這帖子送過去不到一個時辰吧?當時對方好像不在家。
這麼快,難道是看到自己帖子就來了?
心中懷中複雜的情緒,沈有容卻不敢怠慢。
丁憂前他是衛指揮僉事,從四品官員,但是丁憂後,什麼都不是,就算是自己是一個從四品的衛指揮僉事麵對一個翰林院的從六品修撰,一樣沒有任何可資倨傲的資本。
翰林院是什麼地方?未來朝中重臣的搖籃。這位連十七歲都還不到的翰林院修撰,也許要不了幾年就能升到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品軼,這隻是品軼,而論前途和影響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推開門,沈有容抱拳一揖,“沈有容見過馮修撰。”
“沈將軍太客氣,紫英不過是一介文人,如何當得起衛國戍邊鏖戰外敵的沈將軍如此禮遇?”馮紫英一邊說一邊也在打量這位沈將軍。
相貌平凡,個子不高,麵容略黑,隆準斷眉下一雙精光湛然的眸子倒是讓人能看出些許不凡來。
“能提出要保遼東必保遼南——登萊航線這一建議,就值得沈某一鞠躬道謝,更不用說馮修撰還提出並推動了開海之略,以沈某陋見,開海之略必將讓我們大周不再受製於來自海外的威脅,無論是日本還是西夷,海禁隻會將我們大周手腳捆綁起來,坐以待斃,……”
雙方都是開門見山,甚至還沒有坐下,便已經在言語上直言試探了。
馮紫英很喜歡這樣的風格。
“紫英聽聞沈將軍久曆遼東,後又征戰福建,沿海之地要害了如指掌,水陸兩戰儘皆精熟,不知道沈將軍認為當下大周海疆經營之略該如何行之?”
馮紫英的問話讓沈有容頗為震動,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這個負手而立的年輕人。
如果是兵部尚書或者某位閣老要問這個問題,沈有容自然可以指點江山一番,但是對方再怎麼名噪天下,但也隻是一個翰林院修撰,而自己要說的可是真正安邦定國的軍國重事。
但是略一遲疑之後,沈有容就忍不住啞然失笑而後自嘲,自己都被兵部閒置一年而無人問津,便是自己有經天緯地的韜略,誰又會信,誰又會聽?
眼前這一位雖然現在身份低了一些,但是其影響力和話語權可不低,他做不了主,但起碼他可以把自己的話帶給更高層麵。
“從短期,從緊迫看,打通遼南——登萊補給線,便能極大改善遼東防守態勢,還能防止朝鮮受到建州女真脅迫之後倒向女真,另外如果我們能建立起一支足夠強大的水師艦隊,我們就可以繞過朝鮮南部和日本之間的水道,一路向北,依托蝦夷為基地,經略海西女真和更北的野人女真,以此從建州女真後方開辟另外一個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