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衝歎了一口氣。
姓馮的是北地士人,而負責主持開海事務的官應震是湖廣人,朝廷這也分明就是把江南士人撇在了一邊,防止偏向江南士紳,可謂處心積慮。
也不知道葉、方幾位閣老怎麼想的,居然就放任這等情形。
馬車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這條街本身就熱鬨,緊挨著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但是今日這旁邊偏院卻是比隔壁的運鹽使司衙門更熱鬨了。
莊文靜和陸彥衝都分彆和來人打著招呼,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是隻要自我介紹一下,大家也都明了了。
南直、閩、浙,來自三省直有意競逐海貿特許的士紳商賈,這一看下來,居然有五十多人,比想象的更多一些。
陸彥衝粗略的瞟了一眼,光是南直隸就超出了他的預估,原來以為不過五六戶,但是卻來了七八戶,其中有兩家是預料之外的,應該是一些中小海商聯合起來的代表。
估計閩浙那邊也差不多,大大超出了最初的預想。
馮紫英倒不在意。
寧波、泉州兩個市舶司,五十來戶也不算多,但是肯定要壓縮和排除掉一些,否則這特許權也太不值錢了,等到三五年後海貿規模擴大,再來一波擴編也不為遲。
汪文言這一次沒有出麵。
南直隸這邊知道汪文言是林如海幕僚的人不少,那樣顯得太露骨了。
手底下也沒有可用之人,就隻能把賈璉和段喜貴給派上用場了。
對於賈璉來說,這簡直就是飛來橫“福”。
雖說他沒太大本事,但是好歹也是賈家裡邊專門否則對外應酬接待的,大小世麵也見過不少,甚至也還掛著一個虛銜同知身份。
馮紫英突然給他這樣一個機會,讓他喜歡得兩三日都沒睡好。
連帶著原本成日裡沉湎與桂榮石榴裙下的心思都淡了許多,整日琢磨如何能把這樁事兒辦好。
來的都是南直、閩、浙三省直的豪紳巨賈,可以說每一家背後都有相當強大的背景和人脈資源。
哪怕賈璉也算是京中勳貴之後,但是擺在這些人麵前,論財力,差之千裡,論背景,這裡幾乎個個都能攀扯上京中或者南京的官員們,相比之下,賈璉那點兒底氣根本不夠。
段喜貴同樣如此。
之前在被人眼中他就是一個來自大同的鄉巴佬土鱉,豐潤祥那點兒家當換了在彆處還能有人正眼看幾分,但是在這些人麵前,那就根本不夠了。
若不是有著表弟這層關係,他連踏進這個門的資格都沒有。
看著客人陸陸續續登門,賈璉和段喜貴都早有分派。
賈家好歹也是金陵老牌世家,雖說現在嫡支到了京師,但南直這邊好歹也還是有些跟腳,而兩浙這邊和南直這邊素來同氣連枝,所以南直和兩浙的士紳商賈主要就是賈璉來接待應酬,而閩地的來客則主要是段喜貴來招待。
二人也是早有準備,名帖也早就備好,等到人家名帖送上來,二人也要主動應和。
見客人川流不息,瑞祥和林家那邊叫來的幾個仆役忙得飛起。
賈璉和段喜貴來回不斷地把客人帶入外院專門空留出來的大廳,哪怕是這段路隻有幾丈,但人家都得要攀拉著說好一陣,短短半個時辰,二人的內心格外爆炸而充實。
眼見的堂內人越來越多,堂內左右各列成三列的椅子大部分都已經坐滿了,還剩下幾個貼著名字的座位上尚無人。
巳正到了。
看見賈璉和段喜貴二人都已經站在了居中正椅兩側,大廳內頓時安靜下來。
“修撰大人到!”
習練了幾日的瑞祥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陣腳步聲從後堂轉入,那個將要決定在座眾人未來營生的負手青色身影昂然而入。
幾乎是下意識的,大廳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伴隨著椅凳稀裡嘩啦一陣響,雖然聲音不一,雜亂無章,但那副陣勢卻是讓人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