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水漲船高,光是軍費開支就從元熙三十年的九百萬兩猛漲到了一千二百萬兩,去年由於寧夏平叛和撫慰寧夏甘肅兩鎮地方,軍費開支預計會突破一千六百萬兩,這也成為朝廷不可承受之重。
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開源之道,朝廷真的就要崩了。
這也是為什麼上至永隆帝下至六部官員對開海之略如此熱衷,甚至壓製了許多的反對聲音的緣故。
“……,不過這裡邊牽扯到一個問題,這是債券,不是特許金,既要計息,還要還本,牽扯到發行年限和海稅的抵押能力問題,比如三百萬都是十年前,那麼從十年之後,連本付息一次性要支付三百萬本金加利益,可能會高達七八百萬兩,朝廷一次性拿得出這麼多銀子來償還麼?”
這個問題的確是一道難題,但是之前內閣也已經商議過了,麵對目前朝廷如此困難的局麵,這筆債券收益無論如何都要拿到。
但具體如何來操作,他們現在更希望聽馮紫英的一些建議和觀點,這些東西都是以前從未遭遇過的。
短期臨時性借款,朝廷不是沒有過,三五十萬兩,三五個月,不計息,但都是商人們處於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被迫借款,像這種借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長期借款,就從未有過了。
說穿了,都是馮紫英這小子腦袋瓜子裡想出來的東西,大家都沒有遇見過,如何來操作,就連鄭繼芝這個老戶部尚書心裡一樣沒數。
“那紫英你的意思是如何呢?”方從哲也難得地問了一句。
“這要看朝廷的現狀,如果全數以十年期開海債券發售,第一計息可能會比較高一些,第二也會讓商人們有些疑慮,擔心朝廷無力償還,我個人建議可以采取組合式來發售,比如三年期開海債券一百萬,五年前開海債券一百萬,十年前一百萬,這樣一方麵消除這些商人的內心擔心,同時也減少不必要的計息,而且如果明年海稅的收入可觀,我們也可以考慮繼續售賣開海債券,那個時候商人們看到海稅收入的可觀,信心大增,這些就不是問題了。”
馮紫英給出的建議前半段都還沒什麼,即便是葉向高他們都能想得到,但是這後半句卻讓大家心裡一亮,這意味著明年似乎也還可以延續這樣的操作法?
從這幫人的目光眼神和表情變化裡,馮紫英就能揣摩出這些人心思,包括齊永泰在內,無一例外目光裡都多了幾分熾熱。
葉向高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齊永泰,而永隆帝也將身體微微後仰,目光同樣落在了齊永泰身上,其他幾人都是嘴角帶笑,卻不言語。
齊永泰內心輕歎,一幫閣老重臣加上皇上,眼睛珠子都紮進錢眼裡去了,但自己一樣無法免俗,現實窘境所迫啊。
“紫英,照你這個說法,這等債券便是每年都可以售賣,而不必等到十年後朝廷償還兌付結束之後再來?”
齊永泰的話問出了所有人心聲,雖然還沒有完全搞明白其中奧秘,但馮紫英能這麼說,就意味著裡邊肯定門道。
“皇上,諸位大人,其實這個問題不複雜,當然不是要兌付償還完畢才能繼續售賣,甚至一年賣兩回也不是問題,這些都是不關鍵,關鍵在於您能不能讓人家來買。”馮紫英知道需要給他們灌輸一些國家信譽(朝廷信譽)的意識了。
“您未來十年海稅平均一年隻有二三十萬兩,你一下子要賣三百萬債券,那麼你到時候怎麼償還?除非朝廷從其他地方籌資來償還,可以海稅為抵押,這是寫明了的,所以商人很難相信,你今年賣了,明年再賣,肯定沒人會買,甚至還可能引發民間對第一批開海債券的不信任,……”
“如果第一年海稅隻有二十萬,但是第二年由於對外貿易增長,海稅增加到三十萬兩,第三年增長到五十萬兩,那麼出於對這種形勢的看好預期,興許商人們就願意購買第二批、第三批開海債券了,……”
馮紫英侃侃而談。“……,這隻是一方麵,我再舉個例子,比如朝廷水師占領了蝦夷島,發現蝦夷島盛產皮毛,漁業發達,那麼一刻以蝦夷島的皮毛和漁業收入作抵押,售賣蝦夷債券,占領了南洋的香料群島,那裡盛產香料,每年香料售賣收益可能達到百萬兩,那麼朝廷也可以售賣香料群島債券,……”
“究其原因,不在於什麼時候售賣債券,一年賣幾次,每次賣多少,這些都不重要,……,關鍵在於商人們能不能,願意不願意相信朝廷,相信不相信朝廷能夠如期償付兌換,這就是一個信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