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奴婢也沒覺得姑娘和林姑娘還有雲姑娘有什麼,縱然不及林姑娘和雲姑娘那麼親近,但是她們自小熟識,那也很正常,寶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她們來了之後對姑娘也很喜歡,可姑娘卻始終不願意和她們親近,奴婢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玉釧兒坦率實誠的話讓妙玉更是默然,她不想回答玉釧兒的問題,但是卻又不忍傷了玉釧兒心,猶豫之後,才淡然道:“興許是我這個人天生就性子冷淡不喜和人親近吧,所以我說我這個人適合在寺廟裡修行,……”
“不是這樣的,奴婢不信。”玉釧兒毫不客氣地反駁:“姑娘其實也很喜歡林姑娘和雲姑娘,但奴婢不明白姑娘卻不願意和她們走得太近,就像是有意要和她們保持這樣的情形,寶姑娘、二姑娘她們來了之後亦是如此,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在想什麼,……”
“玉釧兒,她們都是一家人,我不是。”妙玉嘴角浮起一抹冷意,微微挑起,溫潤如玉的麵頰卻更見清冷。
“怎麼不是一家人了?你和林姑娘是姊妹,你自己不把她們當成一家人,心裡有了成見,自然就難以成為一家人。”玉釧兒嘟著嘴不以為然,“我記得我家大爺說過一句話,如果你不能公正的看待彆人,那麼可能就是你把他當作什麼人,他就會成為什麼人。”
這句充滿哲理佛性的話語從玉釧兒這丫頭嘴裡說出來,讓長期身處寺廟的妙玉也是一愣,“你家大爺說的?”
“是啊。”玉釧兒卻沒在意,在馮紫英身邊久了,成日裡也能聽到許多稀奇古怪但是卻又不乏道理的言語,幾個丫頭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細細咀嚼良久,妙玉卻不再言語,玉釧兒也吭聲,隻是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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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這小子,回揚州之後也一樣不管不顧了,我去和他說事兒,他也是輕描淡寫地說幾句,然後就說這都是該咱們的事兒,然後就放手不管了,……”賀逢聖看了一眼範景文,“你說他這是怎麼了?”
範景文悠然一笑,“怎麼了?這不也是咱們所期盼的麼?如此難得的機會,對去了西疆前期又兩度來江南的紫英來說卻不算是什麼了,他不也說眾人拾柴火焰高麼?他也希望咱們能從中多有些進益吧。”
賀逢聖沉吟了一陣,才緩緩啟口:“夢章,紫英和你談了?”
範景文默默點頭,“談了,嗯,談了兩次,你覺得呢?”
賀逢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走到門口,眺望著門外遠處:“雖然他的許多想法未必和我的觀點全數一致,但是我還是得承認,他說服了我,嗯,或者說我的很多問題他都給我了一個答案,當然,我也不知道這些答案是否正確,如他所說,那需要時間或者曆史來驗證。”
“君豫兄那麼從容淡定的人,這段時間不也一樣心神不寧?”範景文哂笑,“我知道紫英的這些想法從何而來,但是細細思之,許多卻不無道理,如他所說,我們找不到其他更好出路的時候,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其實我們幾個可能更容易被紫英說服,但是鹿友那裡可未必。”賀逢聖搖搖頭。
他是湖廣人,練國事和範景文一個是河南人,一個是北直人,都是北人,和馮紫英在利害關係上都更趨一致,但是吳甡卻是不折不扣的江南士人,要折服吳甡,那卻不容易。
此時馮紫英卻正和吳甡相對而坐,紫砂陶的杯具裡微微搖了搖,馮紫英抿了一口,“鹿友,你覺得我是那種狹隘的以地域來劃界確定利益的人麼?”
吳甡手中捏著陶杯不語。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疾風知勁草,板蕩見誠臣。”馮紫英顯得很隨意,“相交日久,我相信大家就能見識到各自最真實的一麵,但起碼很多事情擺在明麵上,那卻是做不得假的,開海之略,誰受惠得益最大,不言而喻,縱然有遼東邊患所迫,但是客觀上帶來了什麼,鹿友應該看得明白才是。”
“紫英,你和我說了許多,我也明白,那紫英我想問一句,當北地和江南的利益之爭交於你手由你主宰時,你會怎麼做呢?當朝廷利益和你們北地士人的利益出現衝突時,你又會站到哪一邊呢?”吳甡抬起目光悠悠地問道。
馮紫英啞然失笑,這等後世都被反複論證千百次的話題也來問自己?
“鹿友,你這是粗暴地把局部與局部,局部與整體的關係對立起來了,其實這種對立統一的辯證關係你如果能仔細地研究,就會發現這是不可分割……,那麼放到最後,我仍然可以明確回答你,局部服從整體,整體服務局部。”
太簡單了。